程雪衣沒有在房內，而是來到院裏的石凳上坐著，低著頭凝視著手裏的一柄匕首。
    我悄無聲息地靠近他身後，盡管他一副心無旁羈的樣子，卻在我靠近的刹那，霍的一下子站起來並轉向我。
    我笑著稱讚，“不愧為禦林軍副統領，程將軍警覺性真是極高。”
    他也笑了，“殿下過獎了，其實在殿下走入院子的時候，我已經覺察到了，不過我知道殿下沒有惡意，若是來者不善，我這刀子就脫手而出了。”
    我盯著他手裏的匕首，潔白瑩潤的羊脂玉為柄，還嵌著罕見的藍晶石，奢華程度一看就是皇家之物，便說：“元祺修送你的？”
    他玉白的臉有些赧顏，“嗯，是我六歲那年生日，太子殿下送的。太子比我大三歲，但我們在同一天出生，所以每年我們都交換生日禮物。當然他送我的都是奇珍異寶，我送出的卻不值一提的破玩意兒。”
    我心裏嗤了一聲，那些奇珍異寶對一個太子來說也是不值一提。
    程雪衣一定是瞧出了我的想法，歎了口氣，聲音極其低幽，“外麵傳聞我和太子之間……的事，都不是實情。他沒有強迫我，是我自願的。我這樣說真是丟盡了作為一個男人的臉，丟盡了程家列祖列宗的臉，我父親就是因為我這個不肖兒子的醜事而自盡。我本該追隨父親而去，用一死來洗清自己的羞恥和罪孽，而我卻沒有，我舍不得祺修……舍不得丟下他獨孤一人……殿下，你看到了，程雪衣就是這樣一個賤到了極點的人！”
    原來真相是這樣，我連忙道：“不！不許你這樣說自己。雪衣，這不是什麼丟臉的事，你是因為愛他。”
    他痛苦地搖搖頭，並沒有因為我的話而寬慰自己。
    靜默了一會兒，我問道：“雪衣，為什麼說祺修孤獨？”
    他微微驚訝地看了我一眼，大概沒有想到自己無意說出的隻言片語會引起我深究，思慮了片刻才說道：“你們一定想象不到，祺修在宮中很孤立。皇上雖然封了他為太子儲君，但內心對他諸多猜忌，軍政大事、日常國務從來不讓祺修插手，祺修得到的不過是一個有名無實的虛銜，這還不算，皇上還有意讓祺修遠赴漠北，名為征戰曆練，實為發配放逐。”
    我壓製著內心的震驚，“所以元祺修悄悄拿走了皇上的虎符，意圖逆謀逼宮？”
    程雪衣抿唇不語。
    我追問，“那你幹麼不幫他，反而要阻止他？”
    他道：“祺修要逼宮，根本沒有任何勝算。他並不是擅長權謀之人，無論在朝堂還是在軍界，他都沒有根基，他唯一依靠的太子黨那幫人個個心懷鬼胎，不過是利用他罷了！這些我都勸過他，但他從來不聽我的。”
    “可是雪衣，你的煞費苦心元祺修那個渣根本不明白！他還那樣對你！”我慨歎，想起樹林那一幕，元祺修對他的怨恨責難，冷酷無情，而他卻一一承受，連半句辯解的話都沒有。
    聽到我這樣說，他輕笑著搖了搖頭，“我要的不是他的明白，我要的是他的一世安好。”
    我心一震，程雪衣今晚的一番赤誠相告，是想讓我明白，元祺修對我們並不存在威脅。原來為的還是元祺修。果不其然，他道：“我可以答應幫你們，唯一的條件是，事成之後，留他一命。”
    “這……”我很想答應他，但我沒有這個決定權。
    “殿下不用急著答複我，先聽聽四公子的意見吧。”他淡淡地笑，目光卻看向我身後。
    我轉頭一看，宇文承淵正向我們信步走來。我期待地望著他，希望他答應。
    “程將軍，你打算如何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