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安靜得沒有一點聲響，連諾亞都不知所蹤了。顧惜的背僵直的貼在椅上，雙眼直直的盯著前方，眼前麵臨的敵人將是他們無法估計的可怕。
    “我數三聲，然後叫你開槍你就開。”伊萬冷靜的說。
    他嚴肅地點頭，盡管他已盡最大努力做出冷靜的樣子，但持槍的手還是忍不住微微發抖，大概他一輩子都無法成為伊萬‧妥韋耶尼夫斯基那樣果斷殺伐的男人。
    三。。。
    生存還是毀滅？上天很公平，它給予你的是一半的機會；而人類，總是會因為內心軟弱而丟失了那重要的一半。
    怪物隻距離他們不到六米。
    二。。。
    怪物在集體嘶吼著，尖銳難聽的聲音使顧惜忍不住捂住耳朵，可是那聲波卻有如穿腦一樣刺進腦部深處；它們有如久經饑餓的猛獸，血紅著雙眼向擁有生命的物體展開一場撕殺，頃間，已經逼近到兩人跟前，呈一個包圍攻勢。
    顧惜的瞳孔猛然收縮著，外界的一切聲音被他自動隔絕，時間也恍惚凝結了；他的心髒像是被什麼揪扯著，如擂鼓似的跳動；無論如何呼吸，空氣亦難以達到肺部的窒息感充斥著全身。
    一。
    伊萬用力的一腳踩下油門，汽車馬上像離弦的箭般向前衝，撞向在正前方的怪物，強行突破出一個缺口；兩旁的怪物立即朝他們聚攏，有些試圖飛撲上去，伊萬身旁的玻璃冷不防被那股巨大的衝擊力撞得粉碎，風沙馬上灌進來，但他們已經無暇顧及。
    “小心――!!!”在一隻怪物抓住了車框，準備伸手進來抓住伊萬時，顧惜失聲大喊。
    伊萬應聲舉起左手的鐳射手槍，怪物的腦袋馬上被燒灼出一個大洞，他再猛地一扭方向盤打離，怪物馬上被卷下車底從他們的視線裏消失了。顧惜攥緊手裏的槍，拿出前所未有的勇氣忍耐著輾過怪物時車廂底部帶起一陣顛簸感。
    敢情他是把這輛破車當成是星際驅逐艦了是吧？!想起怪物在車輪輾過之後的慘狀，顧惜頭皮一陣發麻，強忍著嘔吐感，心裏的小人已經尖叫得嘴巴快要歪掉了!這種恐怖的經曆比撞鬼還要可怕一百倍!!!
    “少將―――!!!”顧惜內心徹底扭曲了。
    伊萬不耐煩的回了句，“閉嘴。”
    眼前的怪物根本不怕死亡，車的碰撞對它們隻造成很輕微的損傷，像是對於血肉、有體溫的生物的本能執著，它們一窩蜂似地湧向二人所在位置，伊萬為躲避而不得不左閃右避的駕駛。驀地，一隻怪物撞上顧惜旁邊的車窗，它用尖利的爪子抓住車頂，然後利用身體的撞擊力一下子把車窗踢碎了，碎片濺落顧惜一身。
    顧惜反射動作地舉起步槍，朝怪物的眉心就是一槍，砰地一聲，怪物半個腦袋被轟掉，它居然沒有失去動力，那半殘不活的破爛身體仍能活動，顧惜緊繃著臉，分別朝它的手掌和腳掌位置開了四槍，打斷怪物的支撐點使它掉下去。
    後視鏡映著的是怪物窮追不舍的身影，顧惜邊喘著粗氣邊忿然的大罵著，“操他媽的!這什麼破車？!玻璃居然如此弱不禁風一下就碎成渣!!!”
    “車是你的。”伊萬語調平靜的回應。
    “。。。你閉嘴。”顧惜反駁道。
    險象環生的一幕還沒過去，下一個危險又馬上朝他們而來，怪物好像永無止盡的一波又一波湧現，令人不得不懷疑地球是否已經變成怪物的巢穴；這批怪物又比剛才的體型更龐大，肢體也明顯的增多，呈扭曲狀的生長。相比現在所見的東西，剛才的怪物根本隻是頭盤，所謂好戲在後頭，現在還不到懼怕的時候。
    怪物的速度的確驚人，它們大部份四肢體著地，在背上長出另一個頭，張著血盤大口，露出參差不齊的利齒，眼窩卻隻留有兩個黑洞，模樣十分嚇人；卒然，一隻體型龐大、像蜈蚣的怪物從揚揚塵土中出現，沒有眼睛，隻長了口器，但是口器卻遍布它整個頭腹部；它的尾巴卻像蠍子一樣彎曲著，帶有毒液的尾刺隨時能給予他們致命一擊。
    “往左走!!!”諾亞終於重新出現在屏幕裏。
    “妳丫終於肯出現的嗎!!!”顧惜雙目發紅的朝她大吼。
    “您這臭男人!剛才是有人入侵研究所的終端!不然您等著給人家黑得幹淨吧!!”
    “什麼？!是誰？!”顧惜吃驚的問，居然在這個時候枝節橫生。。。
    “沒時間說了!快繼續向左逃!”
    “你決定那邊沒怪物嗎!”
    “我隻能說比較容易對付。。。相比起大蜈蚣而言，那些先天畸形的小雜種於你們而言是小意思了對不？”
    “你麻痹你親自去打啊!!!”顧惜已經進入半暴走狀態。什麼怪物!老子管你是狗雜種還是蜈蚣蜘蛛!擋著老子路的通通得死!!!
    諾亞說得對，左邊的怪物確實沒那麼棘手，都是他們第一眼看到的那種；可是它們體型小巧、行動迅速，對付它們一點也不輕鬆，顧惜不斷地催眠自己是在鹿群裏打獵，雖然那些鹿沒有角隻有有詭異的四肢、雖然看起來很惹人憎惡。。。
    怪物源源不絕的蜂擁而上，他們陷入苦戰狀態。有一隻趁機占空，從空蕩的車窗溜了進來，伊萬因為要兼顧著開車和四周的怪物，本來可以在怪物有進一步動作之前就把它打成肉醬，掏槍的手還是慢了，就在千鈞一發的時刻―――
    手槍還沒來得及發射光束，怪物已經連續中了三槍，三點一直線的準確命中頭、頸、胸，炸裂成肉末，失去上半身的軀殼自動掉了下去；顧惜的步槍殺傷力大，又是近距離射擊，每一槍都能炸掉怪物一部份身體。
    溫熱的腥紅液體星點飛濺到顧惜的臉上，就在那麼一瞬間，他強烈的感受到生命，感受到活著的感覺。在這一刻，他忘了何為恐懼。
    這是一場凶殘的搏鬥，不殺光全部怪物，他們連十分一的生還機率都沒有。縱然伊萬再強大，也不過是血肉之軀；而怪物，卻是真正的怪物。
    伊萬有些意外的望向顧惜，大概是沒想到對方居然有兩下子，因為他與怪物實在太過貼近，若顧惜一個不留神，很可能會連伊萬也一並受到波及。顧惜幸幸然說道，“不用感謝我。”
    伊萬半側過臉看著對方，因血肉濺到身上的緣故，使他的危險氣息不減反增，如鷹似的犀利眼神直盯著顧惜，隻見他開口說，“手法不夠幹脆。”
    他一時沒來得及反應，“什麼？!”
    “血濺了出來。”話畢，用拇指拭去臉上的血跡，動作跟豹子一樣，危險而優雅。
    顧惜沒差吐出血來，在這種危急關頭你不道謝也算了，居然還在討論技巧的問題？!!你確定你是人類麼？!
    胳膊冷不防被怪物尖利的指甲抓住，顧惜馬上朝怪物的頭上開槍，可是它居然好像沒有感覺到痛楚似的朝顧惜進一步迫近，頭不是它的致命部位，應該說――那些怪物原來沒有主導控製身體機能的器官!
    腥紅的肉碎在顧惜的手臂上跳動著，並試圖分裂出行走的足肢，顧惜馬上明白過來，這是不死怪物!它就像離水的魚一樣在跳彈著，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生長出像是手指的東西；就在它生長得更大之前，從左方而來的鐳射光束將肉塊燒成灰。
    伊萬放下手槍，扯下外衣的一截布料，在顧惜的傷口上方紮緊，說道，“先忍著，現在沒有時間替你處理。”
    他餘悸猶存，大口地喘著氣，剛才那一幕，足以成為他生命中最可怕的陰霾噩夢。若果伊萬沒有及時把它毀滅掉，它很有可能會重新長出一個軀體，然後掐爆他的腦袋。。。但到底是什麼能驅使怪物有快速再生能力？
    他決定先把疑惑丟到一方，專心解決眼前的麻煩事兒，“少將你專心開車，我來對付它們!”
    伊萬頷首。“去補充子彈!”
    諾亞搶說，“用炸彈吧!先用炸彈解決一批，死剩的再用槍逐隻擊斃。”
    “也隻好如此。”伊萬沒有反對。
    顧惜二話不說地拿出一個藍色的小球，按下頂部的按鈕，在它亮起第三盞藍燈時，用力把它朝怪物方向丟出去，小球骨碌碌的滾了幾圈，轟天震地的爆炸聲接踵而來，過後，地上留下一個大坑，爆炸範圍內的十多隻怪物全都被高熱熔解，隻剩下灰燼和骨胳殘片。
    顧惜喃喃地道，“沒有再複活了。。。”難道是血液裏的物質決定它們的重生？
    在爆炸範圍以外還剩下四十多隻怪物，最初的時候也就不過五十隻左右，它們的逆天能力除了再生之外就是分裂，身體任何一個部位皆可重新變成一頭怪物。用子彈射殺於它們而言反倒是分裂的好機會，不得不另開僻徑。
    顧惜將上半身探出車窗外，瞄準右側怪物的方向，又是一輪掃射，一口氣解決二十隻怪物，這種步槍衝勁大，子彈足以射穿兩頭怪物的軀體，其間沒有浪費過一顆子彈。就是揪準這個時機!!!趁它們還沒有從一堆碎肉中再生，顧惜緊接著拿起炸彈朝怪物擲去，今次的效果比預期好，一次就解決了二十隻怪物。
    期間伊萬沒少留意顧惜的舉動，明明不論是體力還是武力都不及格的人，但在他展現驚人的槍法後，他的確有點吃驚，顧惜並沒有想象中的弱，他覺得自己應該重新審視這個人。
    漸漸地，顧惜發現到怪異之處，怪物仿佛可以分辨出哪種武器能使它們無法再生，在顧惜他們擲出炸彈時，怪物就以身形小的作為前鋒攻擊，一些身形高大或者攻擊力強的怪物則在後方按兵不動，峙候著他們彈藥用光，再一並把他們撕個粉碎。
    “它們居然擁有智慧。。。”顧惜心裏暗叫不好，可是已經太遲了，他們的武器所剩無幾，相反怪物卻仍然處於屹立不倒的優勢。
    多年以來基於流血的戰爭與軍人艱苦的訓練而磨練出來的敏銳本能使他比顧惜還要早就發現這事實。他們的而且確處於一個非常不妙的情況，視線重新回歸到前方，表情有如迎擊萬馬千軍的凝重；眼神平靜，平靜無波之下醞釀著暗潮洶湧。
    “還有多少炸彈？”伊萬抬手掃射轟掉三頭怪物之後問。
    顧惜咬牙回答，“還有四個。。。”
    藍色的炸彈已經用光了，隻剩下一種銀光色外殼的流線形炸彈，印著W。P字樣，顧惜從來沒有見過，他緊皺眉頭疑慮著是否要使用，但時間緊迫釘人，不容許他再多想。
    “這是白磷彈。”伊萬看了炸彈一眼，說著。
    “!!!”顧惜聽到後倒抽一口涼氣，這種炸藥在數百年前被列入違禁武器，沒想到在地球的基地居然會在聯邦眼皮下使用這種東西，炸彈的外型經過改良，小巧但殺傷力驚人。它最可怕之處是接觸到生物體之後，就會沾在皮膚上一直燃燒，可將皮肉熔化，燒焦骨頭。
    是對付怪物的最佳武器。顧惜眼神有些複雜的盯著它們看。
    這時諾亞說，“依這種大小，半徑80米範圍以內的目標無一幸免。風速不高，但我們現在處於下風位，除非我們繞到怪物的背後，否則我們會受到牽連。。。”
    像是陷入了無限循環模式似的，怪物怎麼也殺不完，顧惜感覺到他已經處於忍耐的邊緣，怪物好比纏身的惡鬼。。。不，是比惡鬼還要令人厭惡!!!屢次的失敗使素以擁有良好自製力的他開始真正暴走了。
    “不對勁，前方上空有東西。”
    顧惜聞聲向上望，沙塵層層籠罩之中出現光點，起初光度還是很微弱，但是剎那間卻變得刺眼無比，明白這是什麼的伊萬把顧惜推搡到副駕駛座下的空位。“找掩護!”
    如雨點般的光束從天而降，如同繁星的火點照亮天空，緊接而來的是連續不斷的爆炸聲，所到之處盡夷為平地。顧惜緊緊的閉上雙眼，爆炸傳來的熱浪使他整個人有如被燒灼，痛楚不斷從皮膚各處神經傳來，耳朵嗡嗡作響，什麼聲音也聽不見。
    不知道等待了多久，直至爆炸聲完全消失，顧惜仍未從那場有如經曆了一個世紀的酷刑中緩過來，他巍巍的爬出來，全身上下都是沙土，他輕咳兩聲，旁邊的伊萬也坐回座位上，一副武裝戒備的模樣。
    現在哪有怪物的蹤影？它們早就被炸得血肉模糊了，變成地上的一灘灘血汙，血腥與硝煙味混合在一起，隨著風吹來，變成十分難聞的氣味。
    伊萬的表情不見一絲放鬆，他緩緩說著，“對方一直沒有現身。”
    “看你的反應，對方不是聯邦軍隊吧。”
    “沒錯。”
    顧惜籲了一口氣，“隻要不是紅鐵，於我而言是誰也沒差。。。有什麼能比現在的遭遇更壞？”
    “好了，還想等到何時才開車？我已經非常、非常生氣了!再磨蹭就把你們兩個踢下車…我絕對做得到。”人工智能的臉上盡是山雨欲來。
    顧惜馬上識趣的不去問她為何生氣，亦不打算爭辯；即使是人造機械，隻要設計的性別是女性，就必定擁有真正女性喜怒無常的性格，生氣起來可以連宇宙大爆炸的原因都歸咎於你。
    “諾亞，或許我們該采集一些血液樣本，作為研究怪物再生能力的。。。難道你就不感興趣嗎？”
    “也不是在這種時候!還末完全脫離危險呢!”
    “有人正在走過來。”伊萬示意來者在顧惜右方。
    顧惜半眯著眼，朦朧的看出五個人影，待他們再走近時，才看清楚他們兩手各持著武器，為首的人的打扮怎麼看也不像是屬於政府任何一個組織。。。
    “下車。”為首的人開口。
    顧惜瞪著對方的臉，開口道，“在要求我們服從之前，你們是否也應該先說出身份？”
    對方沒有再跟顧惜耗費時間，做了一個手勢，其餘四人突然從後方上前，兩個舉槍指向伊萬的額頭，其餘兩人強行將顧惜拉出車外，交給為首的人，動作幹脆俐落，絲毫不拖泥帶水，甚至令伊萬沒法作出攻擊。
    那人對伊萬說，“看來他對你很重要，要不你放下武器下車，要不我轟了他的腦袋。”他用槍口碰了碰顧惜的太陽穴。
    伊萬隻得放下手槍，步出車外，走到那群人跟前，“放開他。”
    隻見對方拿出了一件東西，丟向在遠處的車，汽車馬上轟的一聲爆炸了，殘骸四散，迸出的火光直衝上半空；目睹整個過程的顧惜心髒猛烈的跳動了一下，臉色迅速從白轉青。
    “你這是什麼意思啊？!”
    突然從後方射來的麻醉針嗖的一聲刺中顧惜的頸側，微微的刺痛感傳來，在他能拔出之前身體已經受到強力麻醉的影響而不受指揮的癱瘓在地上，眼神開始瘓散、無法聚焦。
    “顧惜!顧惜———”
    誰在喊他。。。？顧惜無力回頭，隻感覺到有人走近，黑影籠罩在他上方。這群人。。。孰敵孰友。。。？
    “康德拉你看!我把怪物全都轟個稀巴爛啦，很厲害吧!”
    “別那麼多廢話，快點把他們帶走吧!”
    “知道了。。。”
    感覺到身體被搬動，是誰。。。在說話。。。？
    視線逐漸變黑，顧惜徹底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