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宇，你說我們是不是也找個時間去LA注冊，順便看看Aaron。”夏凡抱著小宇坐在客廳裏看電視，他忽然想起幾天前陸逸的建議。
    “不要。”小宇卻直截了當的拒絕了，語氣裏沒有一絲遲疑。
    “為什麼？你怕Aaron難過？”夏凡摸著小宇的頭淺笑著說：“他不會做傻事的。”
    誰知道小宇忽然叫了他一聲：“夏凡！”
    “怎麼了？”夏凡立時怔怔地看著小宇。
    小宇抓起了夏凡圍在他腰間的手，他攤開夏凡的手掌用自己的指尖在上麵劃弄著，說：“人的手掌都有三條主線，分別是金錢、愛情和生命。你的金錢線很長也很清晰，所以生來就是大富大貴的命；而你的愛情線有一道分岔，所以注定不止一段姻緣……”
    夏凡隱約感覺氣氛不對，立刻就合上了自己的手掌，笑笑地說：“你又裝神弄鬼搞什麼名堂？”
    小宇的情緒卻說變就變，一下子就消沉了下去，他張開自己的手掌無奈似的說：“我的生命線很短，所以注定活不了多久……”
    “你又胡說什麼？小宇！”聽到小宇的話夏凡立即抱緊了他，並且握住小宇的手認真地說：“如果是小說情節的話你愛怎麼寫都行，但是不要拿你的生命跟我開玩笑，知道嗎？”
    小宇忽然自嘲似的笑了笑，他問夏凡：“如果我死了，你會怎麼辦？”
    “我？”夏凡分不清小宇說的是真是假，畢竟小宇是一名小說作家，他的思維總是那麼跳躍，或許小宇隻是在找他的靈感而已，但是夏凡還是認真的回答道：“我會參加你的葬禮，並且在葬禮上宣誓。”
    “宣誓？”小宇抬頭看著夏凡：“宣誓什麼？”
    夏凡微微露出笑容，頓時吻上了小宇，電視頻道裏正好演唱著《如果我變成回憶》，濡沫之間小宇似乎已經知道了夏凡的誓言。
    可是如果小宇真的變成了回憶，他隻希望夏凡能夠不要記起，因為那種隻剩下一個人回味的記憶苦澀難耐得令人痛徹心扉，那種感覺曾幾何時將小宇虐得體無完膚。
    他不想讓夏凡忍受那樣的折磨，於是他做了一個狠心的決定：“夏凡，我們分手吧！”
    “什麼？”夏凡一時聽不明白，小宇的話猶如晴天霹靂一般一下擊中夏凡的心。
    “我們分手吧！”小宇淡淡地說：“趁我們還沒有注冊，你可以和Aaron重新在一起。”
    “你吃醋了？”夏凡瞬間明白了，原來小宇是不想自己再見Aaron。
    可是小宇搖頭，他激動地說：“我就要死了，你不要那麼傻的浪費自己的一生在一個死人的身上。”
    “到底怎麼回事？小宇！”夏凡真的不明白小宇為什麼總說自己要死了，明明那麼年輕的一個人，對生命的定數卻看得那麼悲觀。
    看著夏凡誠摯的眼神，小宇忽然想起那個人說的話：“歲月的洪荒裏，誰也不可能永生不滅，趁現在還活著做想做的事，由心而為莫要害人就好。”
    於是小宇捏著睛明穴淡淡地對夏凡說：“沒，沒什麼，我剛剛可能是累了，所以才會胡說八道的，你不要在意。夏凡……”
    夏凡看著小宇走進臥室的單薄背影，他覺得自己或許應該去問問安然，自己不在小宇身邊的那段時間裏究竟發生了什麼。
    於是幾天後夏凡便離開了這個城市，他告訴小宇家裏發生了一些事需要他回去一趟，而小宇也正好趕上會考，所以沒有說什麼，隻是讓夏凡快去快回。
    夏凡離開後的第一天小宇便住進了附近的旅館，因為他受不了一個人在空蕩蕩的家裏的滋味，或許他正如別人眼裏的一樣，毫無疑問的隻是一個神經病，在沒有人陪的夜晚總是一個人默默地哭泣，躲在牆角裏，躲在被窩裏，哭著哭著便抓狂了起來，連他自己都感到害怕。
    於是小宇已經好久沒有吃的藥又開始服用，在無法入睡的夜晚他總是要吞下以往兩倍的藥丸才能逐漸平緩，然後盯著窗外的月光一遍又一遍地念著：“夏凡……夏凡……”
    就那樣在藥物的作用下漸漸沉睡，仿若多年的病者一般，而實際上那不是病，而是毒，一種無解的毒，發作時生不如死。
    陳光受到夏凡的囑托每天都來看望小宇，可是不到兩天時間他就猛然發現小宇憔悴了許多，陳光問他是不是病了，他卻笑著說：“胡說八道什麼呢？我隻不過是沒有吃早餐而已。”
    誰也不知道小宇怎麼回事，包括安然，夏凡去找安然了解了過去自己不在小宇身邊時發生的事，安然也不知道小宇為何那麼悲觀，其實在安然接觸小宇的那段時間裏小宇就已經覺得自己時日無多了，可是無論安然如何問他，他都始終不肯告訴安然為什麼，隻是一直肯定地說：“我活不過25歲的……”
    25歲？多麼短暫的生命！一個人若無意外，至少也能活到50、60、70、甚至80歲，可是為何小宇偏偏要說自己活不過25歲呢？沒有人知道，不，或許有一個人知道，小宇好像告訴過他，那一個了無音訊的人，那個說跟自己很相像的人——司樂。
    夏凡回來的時候正好是晚上，他沒有告訴小宇去接自己，因為他想給小宇一個驚喜，所以他小心翼翼地打開門然後又輕巧地關上，夏凡躡手躡腳地在屋裏尋找著小宇的蹤影，可是翻遍整個屋子就看不到小宇，於是他打電話給小宇：“喂，小宇！你現在在哪呢？”
    “我？我在家啊！正躺在床上準備睡覺了。”小宇卻乖巧地說。
    可是夏凡就站在他們那間臥室裏，寬大的睡床上仿佛還是他離開時那樣：“我回來了……”
    “什麼？”小宇震驚得差點拿不穩那部小巧的手機：“你、你現在在哪？”
    “我就在家裏。”夏凡輕描淡寫地說：“你在哪，我過去接你。”
    小宇一時緩不過神來，但他還是告訴了夏凡自己在附近那家旅館的哪號房。
    夏凡刻不容緩就跑了過去，他找到小宇的時候小宇還躺在那張不知道多少人躺過的床上，月光泄入窗台仿若時光靜止，小宇看著夏凡站在門口，微微揚起嘴角，無言勝卻萬語。
    這一夜，小宇沒有吃藥，夏凡沒有察覺，他一如既往摟著他，他亦如初時靠上他，靜默中任由月明星稀，悄然入睡。
    半夜夏凡不知夢到了什麼，他悄悄摟緊了小宇幾分，仿佛害怕睜眼時便不見了他似的，棕褐色的發梢掠過夏凡的眉宇，夏凡第一次做這樣一個夢。
    夢裏小宇真的如他自己說的一樣，不過25歲年紀就去世了，所有認識的人都來參加了他的葬禮，安然、陸逸、陳光、倪兒、司樂……還有彼此的父母，所有人都盯著靈台上小宇的遺照，小宇笑若曇花，而台下的人淚眼交錯。
    夏凡忽然想起，初相識時他對小宇說過的一句話，於是葬禮上他反複低吟，似咒語，似企盼，一遍遍重複道：“平生一顧，至此終年……”
    “平生一顧，至此終年？”小宇似乎聽到了夏凡的聲音，他皺緊眉頭，忽然感覺夏凡將自己抱得有些緊，於是掙了掙，盡管沒掙開，但夏凡還是下意識的鬆了幾分。小宇頓感舒適，半夢半醒伏在夏凡肩窩便輕巧地說：“你即使一個人也要幸福……”
    話伴著淚悄然落下，不知夏凡是否聽見，但肩窩上的溫涼卻是真實得透入心扉，惹得夏凡不由得又抱緊了小宇。
    月光如華，人麵依舊，當年的他如今已有了些許歲月的痕跡，而他隻是心懷感激，歲月裏有了那麼多值得回憶的故事，今生已不枉矣！
    他也做了一個夢，夢裏好多人，一個個不在身邊的，卻在夢裏坐落於城市的每個地方，小宇經過時他們仿佛都在告訴自己不曾孤單，即使在沒有夏凡的那段歲月裏，他們都在默默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