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曉自己算不算被橫刀奪愛了。
    在她昨日，鼓起勇氣與自己的同桌表完白遭到拒絕後，昨夜是一夜無眠。頂著沉重的腦袋來到教室，還未來得及慶幸同桌還未有來，還不用立刻麵對昨日尷尬時，就聽到旁邊幾個女生嘰嘰喳喳地八卦，“昨天珊珊去跟鄭君表白了，鄭君居然答應了，還以為他這樣的人，是萬萬不早戀的……”
    再後麵說的什麼，到了她耳中已經變成模糊不清、不可辨認的音節了。鄭君是她的同桌，是她的暗戀對象，是她第一次表白的人，是昨日拒絕她的人。
    他是怎麼說的來著？他臉上帶著猶豫和歉然的神色，說，“柳園，你，真的很好……隻是，這快高三了，我不想談及這些事情……”
    這番拒絕說辭下，她能如何？也隻能強顏歡笑，故作瀟灑，“我知道了，你忘了吧……”緊接著，就再無言語，兩廂尷尬了。
    可現在，她聽到的是什麼？他答應了珊珊！她自認與珊珊的關係還過得去，雖然沒有太多交集，但也從未交惡。
    珊珊為何偏偏昨天也去表白了？她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不是出於嫉妒之心，在強詞奪理，可她就是覺得珊珊太壞了，太居心叵測了。
    昨日被拒的尷尬到了今日，就不僅僅是尷尬了。是巨大的難堪。是自尊心的破碎。
    旁邊幾個女生專注地八卦完了，才看到她就坐在一旁，當下麵麵相覷，訕訕無言。她眼角餘光看到這一幕，更覺得臉麵好似再不能掛在上邊，又覺恨不能把地板刨開，自己鑽進去躲一躲。
    就這麼如坐針氈地不知待了多久，鄭君施施然地走進教室。還是如以前一樣，看起來別無二致。他算不得帥或是俊，五官隻是端正過得去，隻是不知為何，就是撩得她心癢癢。
    在一開始，班主任剛把她與鄭君分在一塊兒同桌時，她並無別的心思。因為以往對他的印象就停留在——家境優越、沉默寡言、受人歡迎等等這些標簽上。
    是什麼時候發生改變的？是在看見他笑出兩顆小虎牙之後？是在兩人親密地共用一副耳塞，一起趴在桌上聽歌的時候？
    這件事情無解。
    待得鄭君走到旁邊坐了下來，她才終於從追溯回憶中回過神來。她卻絲毫不敢看他。確切說來，是一動也不敢動。隻用眼角餘光，看著他將手上的書放進抽屜裏，看著他收拾桌麵上的筆和其他雜物。
    他好像沒有絲毫的不自在，哪怕被他拒絕的女生就坐在離他半米不到的地方。哪怕他們這一帶裏寂寂無聲。她知曉他向來鎮定自若，隻是不知他能這麼渾不在意。
    突然地，心裏就有了名字叫做衝動的魔鬼。她想問他，昨日剛與她說，快高三所以不願談及情愛，為什麼轉眼就可以答應另一個女生的告白？
    如果是因為對她一點兒感覺也沒有，那就直說好了，為什麼要用那樣的借口？是為了不那麼傷她？真真可笑！
    他答應了珊珊，就已經夠傷她的了！她還想問他，她哪裏比不了珊珊，他是真的喜歡珊珊，所以才答應表白的嗎？
    她承認，珊珊長得挺好看，要不是有點作了，還是挺好一女生。
    在外貌上，她與珊珊可能是不相伯仲。因為班上男生評選班花，最後居然是讓她們兩個人並列班花。
    她還是頭一回聽說班花可以有兩個的。想以前，她都是獨自占據班花位置，到了這個班裏，竟要與人平起平坐。那時候也還是有點兒惱的。
    在成績上，她確實沒有珊珊那麼好。珊珊雖然平日裏不像個愛念書的，可事實上下的功夫不少，雖然比不得名列前茅那幾個，但徘徊在十名上下的名次，也算好了。
    至於她，仗著自己有點兒小聰明，要麼是上課時睡覺看小說，要麼就是偷懶不交作業。結果自然是成績中上，算不得成績好。
    往嚴重了說，她還是讓老師們頭疼且束手無策的學生。幾個老師都看好她，覺得她是上一本的好料子。
    在這個小城市裏，上個一本學校，已經挺不錯了。隻是每每管教訓話，她都是表麵態度端正，不一會兒就原形畢露，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語文老師受不了她一個勁兒地在課上修建指甲或是照鏡子，叫進辦公室想用成績說事，可偏偏她剛考了個班上語文第一。
    英語老師不喜歡她總是不交作業，把她褒褒貶貶一通，接著就抓到她在英語課堂上不聽課，光顧著趕作業了。
    珊珊卻是老師們偏愛的學生之一。雖然成績不算拔尖，可好在態度上進，有空沒空地就找老師問問題，又或是聊聊天，開個無傷大雅的小玩笑。
    這番一比較下來，多少的衝動都偃旗息鼓了。她本就不是膽子大的人。昨日找鄭君表白，也是一時衝動上腦，沒有等到冷卻就付諸行動。
    現在冷靜下來，倒慶幸自己沒有再一次衝動上腦，問出那樣讓自己更加難堪的話來。
    一道纖細身影走近來，停在鄭君旁邊，巧笑倩兮，“早安。”
    不用抬眼看，她也知道是誰。不由得捏緊了手指，她還未戀愛就失戀也就罷了，還要讓她眼睜睜看著他倆恩愛甜蜜麼？何其殘忍！
    她覺得分外委屈。也分外後悔。要是她昨天沒有去表白，今日雖然也很難過，但至少不覺得自尊心碎了一地，臉麵無存——好像在眾人眼前赤裸裸地奔跑，無可遮擋，無可遁形，隻能接著臉上火辣辣地暴露人前。
    “早安。”她聽見鄭君好聽的聲音，“一起吃早飯吧。”
    終於忍不住，她微微偏過頭，看見背著窗口照來的光的珊珊。身材纖細，膚色白皙，看著鄭君時一臉好似收斂不住的笑意。
    她突然覺得兩隻眼睛很酸疼。肯定是因為昨晚沒睡著。她偏回頭來，又微仰頭看向另一個方向。連眼角餘光也不敢再看他們。她怕自己會窩囊地掉眼淚。那可真是再一次地自取其辱了。
    沒一會兒，鄭君和珊珊一道走了。其他同學也都三三兩兩出教室去飯堂吃早餐了。唯獨她，僵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能動彈。
    在無人安靜的教室，她到底沒有控製住，一顆又一顆眼淚掉下來，砸在了課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