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
    黑眼鏡聽見這聲音，有些不可思議般轉過頭來，見到來人後更是奇怪：“啞巴？你怎麼一個人跑這兒來了？小三爺知道麼？”
    張起靈搖搖頭：“我要夾次喇嘛。”
    “什麼？！”黑眼鏡大驚失色。要知道張起靈從青銅門出來這幾年，吳邪都把他盯得死死的，就怕一個不當心又讓他失蹤了，恨不得走哪兒都把他拴在褲腰帶上。再說了，吳邪也早說了要讓他過過“人日子”，這幾年有心思想夾啞巴張喇嘛的人不在少數，吳邪卻是說什麼也不同意他再下地了。“這。。。。。。要是被小三爺知道，他非得弄死我不可。”
    張起靈淡淡地看著他，什麼話也不說，黑瞎子終於被看慌了，道：“啞巴，我說啊，你想下什麼鬥一定得瞞著小三爺啊？”
    “那鬥裏折了很多人，各種煙毒。”張起靈道。
    黑瞎子立馬想起來這麼一回事了：“噢那個鬥我聽說過，可為啥不能帶上小三爺？”
    “煙毒。”張起靈點到即止。
    黑瞎子這才明白：“噢也是。。。。。。誒你知道了？”話一出口，黑瞎子就後悔地想咬自己的舌頭。這要是大家知道了這事是他透給啞巴張的，別說吳邪，就是小花也不會放過他。
    張起靈點頭。
    煙毒這東西本不難破，防毒麵具即可。但鬥中光線昏暗，氧氣又稀薄，防毒麵具太影響呼吸與視線，是而不可能時時戴著。這就需要人立刻能分辨出煙毒的存在，而鬥中原本氣味就不太好，這就需要相當靈敏的嗅覺和警覺性。其實吳家擅訓狗，鼻子也原本就是一絕。可是吳邪。。。。。。
    那年，為了讀取費洛蒙的信息，他自願毀去了鼻子，從此以後再也沒有嗅覺。黑瞎子記得，小花聽說了這消息眼睛都紅了，小三爺卻笑著說，這下再也不用聞不喜歡的榴蓮味兒了，胖子可以在他邊上隨便吃了。
    可是這事兒，當年吳邪就說過，誰也不許告訴張起靈。其實大家都特別能理解，誰沒點驕傲自尊呢，有時候越是為對方幹了瘋狂的事情，越是不想被對方知道。
    張起靈看得出對方的尷尬，臉上也露出一種可以稱之為“苦笑”的表情：“他把我遺失在蛇沼裏的黑金古刀帶回來了，說是夥計去那邊辦事偶然得到。哪有這麼巧的事。”他必然是有了不用害怕那些野雞脖子的辦法，而僅僅往身上抹淤泥來躲避是不夠的，必須是能夠馴化他們。這樣猜下去，不難有答案。其實這麼些年，他有沒有嗅覺，如何瞞得住朝夕相處的人？廚房裏飯糊了他不知道，問他買哪種味道的沐浴液他眼裏一閃而過的遲疑，以前喜歡香水後來卻不再用了。。。。。。
    黑眼鏡看著他的表情，暗暗覺得小三爺也算是馭夫有術，心裏嘲笑了一會兒，又正色問道：“可那個鬥有什麼讓你非去不可的理由麼？”
    張起靈猶豫了一下，眼裏逐漸泛起些溫暖的神色，還是決定實話實說：“吳邪要生日了，他還差一卷倉頡碑的拓本，應該就在那鬥裏。”
    “你都說到這份兒上了我還能不答應麼？”黑瞎子看著張起靈，還真是頭一回能看見這人的老臉微紅，於是拍拍他的肩膀，“得了，我就舍命陪君子吧！”
    “無須舍命，那鬥危險不大。”
    “嘿嘿。。。。。。我說的舍命哪是這個。。。。。。回來我不得跟花兒爺交待這麼多天夜不歸宿是去哪兒了麼？”黑瞎子故意帶著些猥瑣笑起來。
    “瞎子，我要多謝你。”張起靈神色很認真。
    黑眼鏡嫌他矯情：“多大點事兒。我們這樣的人，外麵說起來多高的身價似的，其實為了兄弟、為了自己喜歡的人，那是命都可以不要的，這種話，他們也不明白。”其實他們都是幸運的，不在於得名得利，而在於遇到了自己的救贖，這才讓生活真正有了陽光，而不是萎謝湮滅於某個黑暗的墓室裏。
    “我說的是當年你幫吳邪找麒麟竭的事。”張起靈又恢複了麵無表情的樣子，手指的骨節卻微微有些泛白。
    當年吳小佛爺公開宣稱要收麒麟竭，在道上掀起了軒然大波。麒麟竭與張家淵源頗深，身為張家族長的張起靈出了青銅門之後必然會有族人告訴他當年的事情，而他隻要有心查，也能輕易知道真相。
    大概沒有人會相信，吳小佛爺那麼急切地想要麒麟竭，隻是因為一個夢，大家都認為這其中一定是一個深不可測的計劃。不過，隻要張起靈相信就好了。
    其實吳邪當初的麵容就比實際年齡要年輕，別人隻覺得吳小佛爺保養得好，可他們幾個心裏卻清楚，總是在鬥下搏命，熬夜、抽煙、喝酒樣樣不落，中毒、受傷都是家常便飯，何來保養一說？所以，吳邪反常的年輕，隻可能是那塊麒麟竭的作用。所以，當吳邪第一次對解雨臣說出自己要找麒麟竭的時候，解雨臣有些不屑：“要補一補你那半吊子的麒麟血，跟張起靈一起長生不老麼？到時候人家出了青銅門，指不定連你是誰都忘了。”
    吳邪搖搖頭，緩緩對他說了那個夢：“這個夢折磨我好一陣子了，我以前不能阻止他一次又一次地放血，以後就不能再讓他這麼幹了。可他那樣的人，我總得有個理由阻止他。你也知道我的血有時候也能達到效果，隻不過不太穩定，我想，若是能再累積一些麒麟竭的效果。。。。。。”
    解雨臣揮揮手打斷了他的話：“這東西難找，何況你明知道當初你誤食的那塊已經是這世上最好的一塊了。”
    吳邪沉默了一會兒，又去拿煙抽：“我得試試。我做了這個夢，我得做點什麼。不然我心裏不安。”
    後來黑眼鏡果真找到了，而且一有就是兩塊。
    再後來，跟著吳小佛爺下鬥的人都知道了，隻要有他在，根本不用害怕什麼毒蟲、粽子，吳小佛爺的幾滴血，足夠解決這一切。
    吳邪放血的時候很有技巧，事後也總是會包紮好。他對胖子說：“你放心，我很惜命。我得活到小哥出來。”
    王胖子卻憋了一肚子的火氣：“你真惜命就他娘的不該一天到晚去下鬥！你不缺錢不缺名，為了什麼？次次一身傷，真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十年到了胖爺我怎麼跟小哥交代？”
    吳邪搖搖頭：“不會的。人活一口氣。我算是看明白了，隻要有求生意誌，我吳邪絕不會折在鬥裏。我得等著小哥。”
    吳小佛爺的身手越來越好，人卻越來越沉默。道上的人都說，如今的小三爺，越發像當年的啞巴張了。
    對一個人最深沉的愛，就是在他離開的時候，把自己活成了他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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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瞎子從回憶裏抽出思緒來，卻發現麵前的張起靈也在發呆。
    “啞巴，別愣著了，走吧。”黑瞎子簡單地往包裏塞了幾樣東西，背到肩上，“我們還得趕著日子回來呢，小三爺的壽宴，我可得好好喝幾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