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掌燈行路 拾壹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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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街之日,八重才是真真見到了地府中百鬼的模樣,他跟隨橘名指到了荒域的一層,這裏是地府的黃泉路入口之處,也是荒域的第一層,是無盡的黃昏之地,沒有極晝亦無黑夜,隻有殘陽血色映照曠野。
三生司的所有人員齊聚列陣於地府於荒域的交接之地。陣前左右兩排由疾行鬼執幽冥之旗開道,橫掃揮去陰煞之氣;使執杖鬼於其後各執仗具,巡視四方;各類羅刹千姿百態各居其位,冥君浮於最高處,靜待巡街開始。
三生司的各位主事並不參與荒域的遊街,隻派出部下鬼眾跟隨卞君走一遍十域。八重被橘名指派出跟在了卞君的後麵,臨走時囑咐他要緊跟在卞君身後,不要隨意走動。
“在地府裏八重你這靈元還是穩得住的,可到了荒域陰氣混雜,十域裏的結界混亂相通,很容易被招引去其他地方,跟在卞君身後比較安全。”橘名指特地吩咐八重,他可不想讓自己的部下有去無回。雖說荒域如今也算是卞君的管轄範圍,但是說到底隻是名義上頭的事,真正的當家還是魔君,而魔君手下還有那麼多的部署,不可能全部都能安分下來。
這一點,橘名指心裏很是明白,卞君這個家夥怕是本來就沒有當這冥主的心思,不然怎麼會對此一點壓製也無。
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卞君的來曆在冥界裏一直是晦暗不明,這個身份本來就是名不正言不順,而魔君能認可卞君的身份說到底也隻是一時,卞君從來無心去做冥主,若是天庭真的對冥界動了心思,現在的製衡也隻是個泡沫,隻希望倒是不要牽扯到地府才好。於此,橘名指早就劃分了界限,他多年來盡心盡力的地方是地府,若是真的起了爭執,他力保的也隻有地府。他身後是三生司的眾部下,柳無常,崔子鈺,薛蟠等等眾士。這些為地府鞠躬盡瘁的幹事都是他一手從輪回道裏留下的,地府如今的模樣和其中他們所付出的的辛勞都是難以預計的。
所以,無論如何,他都不會放手,也不能放手。
八重把橘名指的話記在心裏,樂意之極,能多和卞君相處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事。他候在卞君的身後,就等著百鬼動身行走。此時天際傳來一聲嘶吼,八重被震的不穩抬頭望向吼聲來源之處,一道龐大的身影快速在昏暗的天際遊移,就要忘陣列裏前來,很快,這龐大的身影就顯出了原形,讓八重覺得震撼。這身影是個巨獸,形似犬狀,全身上下都有鱗片包裹,身後還跟著三條長尾。他看見這家夥在空裏翻滾裏幾道就直直朝他俯衝了下來,他被震得要退後,卻被卞君給拉住了,隨後就被卞君帶入空中,朝巨獸衝去。
“你可以睜開眼了。”卞君沒有起伏的聲線在八重耳邊響起,於是八重睜開了被嚇著的雙眼。此時,他已經立在了這巨獸的背脊上,高高的俯瞰著荒域。卞君沒管八重的驚異,隻站到了巨獸的頭上朝地下的百鬼發令,於是正式的開始了巡街。
“這是?”八重在這巨獸的背脊上盤腿坐下,已經沒了剛才的慌亂,他表示自己沒見過什麼世麵,偶爾被嚇到也是正常的,卞君瞧了他一眼,和八重說這是冥地血皇,是荒域裏靈力最強的魔獸。
“這就是卞君大人的坐騎。”八重想起了歡伯似乎是有提過卞君有個坐騎養在荒域裏,眼下看來還是極有可能是這個巨獸。
“算是吧。”卞君似乎不大想承認,若是蹄皈知道自己在地府眼裏隻是他的一個坐騎,八成又會耍起脾氣來,可每次巡街的時候,他也的確是把蹄皈作為出行工具來用的,蹄皈的煞氣濃烈,對巡街的作用正好排上用場。他們身低下的巨獸似乎能明白卞君和八重的話語,啪塔一下甩起了尾巴,晃動了下身形,讓八重在上麵晃蕩起來。
“這家夥脾氣看起來並不大好。”八重差點被蕩的倒下,隻能用手撐著這坐騎的鱗片。他是唯一一個被卞君帶上坐騎的,蹄皈在百鬼巡列的隊陣上浮飛,兩人就處在最高處。卞君遲疑了一會,還是走到了八重的身下,他今日將白發全部束於腦後,披了件玄黑的繁紋風衣,整個人冷峻到不行。八重的姿勢有些搞笑,他覺的這個場麵怎麼都該是威風凜凜的有著氣勢,可他無論從任何方麵都在拖後腿,一點也沒有正經的樣子。而卞君早就對這常年的儀式沒了感覺,每次都是打個過場,全程站在蹄皈的背上走完流程,隻不過這次多了個八重,就變的熱鬧了一些,他看著八重半癱在血皇的鱗片上,姿勢有些窘迫,不知怎麼就笑出聲來,打破了他一張寒冰似的癱瘓臉。
“大人,你笑了。”八重看著卞君上揚的嘴角,確定了他家卞君大人真的是在笑,真是難得一見,比曇花一現都要來的珍貴,於是搖搖晃晃的爬了起來,一股腦的就到了卞君的身邊。
“是八重讓大人笑了麼。”八重滿懷期待,完全不在意自己的窘態,隻要能博他家卞君大人一笑,怎麼做都是值得的。
卞君依舊沒有理會八重的興奮,隻是收了笑容,看了看遠處的明顯不同與出發時的曠野邊際。
冥地血皇的身底下是在荒域裏遊行的鬼眾,他們隨著卞君招引來的指路陰氣鬼魅的穿過了荒域的第一處曠野,越接近邊際周圍就越是黯淡,八重抬起頭看著詭秘難言的天色,昏壓壓的壓抑著光,而卞君的白發在這幽暗不明中著實的顯眼,甚至有些刺眼。這個感覺讓八重覺的很熟悉,他總覺的似乎有那裏遺漏了,於是忍不住發聲問了卞君。
“大人,八重是不是在那裏見過你。”八重看著卞君掃了他一眼,毫無波瀾,於是這種感覺更加的熟悉,可是怎麼都想不起來到底是那裏見到過卞君。
“十一月十五,酒鋪二樓,你我見過。”卞君看八重一副糾結的樣子卻是主動說了,於是八重恍然大悟。“那是怪不得,那日我喝醉了,怎麼回去的都沒了印象。”隨後就暢快了。“看來我與大人還是有些緣分的。”八重點頭肯定自己的見解。他自從決定走上邪路以後,臉皮也越發的厚實,見到卞君什麼話都能說得出口。
卞君則對他沒什麼反應,或者說,不知該如何反應。
他在和八重在後街初次碰麵前的確是見過的,之前他在荒域的事項完畢,和橘名指商量要在巡街之前回來一趟,和橘名指碰完麵之後,便去了念歸橋上,他站在橋上遠遠的望著對街的酒鋪,一個身影就落入眼裏,那個身影讓他有了一瞬間的恍惚,轉眼就到了酒鋪的二樓,出現在了身影的對麵。卞君說不好那是什麼感覺,八重和那人的樣子一點相似之處也沒有,走近了看更是有著天差地別。酒詞是天地初期首位登仙之人,自身容貌與氣度自然不凡,可是眼前的八重卻是個虛弱的魂魄,身上靈絲更是淺薄的幾乎化掉。再說了,都要七百年了,他早就死了心,如今的他早就不是那時懦弱無能的華生,隻能依靠於他人的護甲存身。所以,一切都過去了,他又何必還心心念念著呢,想到此處,他就順勢附和了八重的話。
“的確是有。”卞君說完就看見八重亮起的眼眸,然後猛然潑了盆冷水。“隻不過是上下級所屬。”
“而且,你可以下去了。”言畢,卞君揮了揮手就把八重揮落到鬼眾裏,還沒來得及反應的八重就被變相的趕走了,連個商量的時刻也沒留給他。雖說卞君對八重下了手,可在下手的時候卻結了個界讓人安然的放了下去,這一番舉動做完,卻是在耳旁響起了一聲訕笑。而卞君不用想就知道這笑聲來自那裏。
“在笑什麼。”卞君問的,自然是蹄皈的笑。
“笑你可愛罷了。”蹄皈從神識裏化了人型,出現在了卞君的身旁。他現在雖說是獸身,可是兩人的舉動卻是依舊逃不過他的眼,他從天而來,一眼就看出了八重的不同,至少,情況和他料想的卻有著很大的差別。
“就是他麼。”他看著地下正快步追上隊伍的八重,卻是搖了搖頭。
“看來你要失望了。”
卞君和蹄皈立在血皇的背脊上一同望著地下的八重,心思難明,果然,是他多此一舉了。
此時,遊走的鬼陣已經穿過了第一域,到了荒域的第二層,而不遠處就有二域的領主帶著此地的鬼怪接應。八重被卞君從血皇上摔了下來後,落到了鬼陣的後麵,他覺得卞君大人對他還是十分的溫柔,而且行事作風也是當機立斷絕不拖遝很有魄力。當然,最難得的是至少沒有讓他跌個狗吃屎,所以也就沒啥好怨尤的,想到此處,八重覺得自己還是有著無限光明大前路可走,於是整了整衣襟,快步的跟上了鬼陣。
反正天長日久,他的家卞君大人總能體會到他的一番熱忱,這一點,八重很是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