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的事情，他永遠也忘不了。
    從那個地方逃出來以後，他先是聯係了朋友，花錢找到一個出租屋，又托人買了足夠炸飛半個房子的炸彈，然後一個人靜靜的坐在沙發上等死。
    至於怎麼逃出來，又逃到這個地方的過程，北羽已經不想再去回憶了。
    他設計好了一切，也給了自己足夠的信心，等的人也很快就來了。
    然而……計劃卻中途落空了。
    “在找這個嗎？”
    北羽一驚。
    右手下意識的去摸口袋裏的東西，卻摸了個空。
    北羽刹那間就僵住了。
    他感覺不到男人是什麼表情，是饒有趣味的欣賞他的驚恐，還是隱忍著怒氣，已經示意手下將槍口對準了他的頭。
    莫雲輕其實很少生氣，因為他生起起來實在太過可怕，但凡是見過他發怒的人，沒有一個會再想經曆第二次。
    然而良久之後，他隻聽到男人沒有一絲起伏的聲音。
    “你想跟我一起死？”
    森森的寒意從北羽心裏湧上來，早在剛才莫雲輕把他攬進懷裏，撫摸他的腰的時候，炸彈的遙控器就已經被他拿在了手裏。
    “小羽，你太傻了。”
    是他聽錯了嗎？這個一向鐵石心腸的男人，竟然也會歎息？
    “是啊。”北羽苦澀的說：“我是傻，如果不傻，當年怎麼會落入你的圈套，如果不傻，怎麼會這麼多年逃了那麼多次，都被你抓到，如果不傻，又怎麼會……”說到這裏，他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嚨一般，聲音硬生生戛然而止，臉色透出一絲難堪。
    他隻顧著難堪，並沒有察覺到自己的語氣竟然是帶著任性的。
    莫雲輕沒有開口，他像是已經怒到了極點，連氣息都變得冰寒徹骨。
    他不開口說話，北羽就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又是什麼表情，但他能感覺到男人的目光就像是無數個刀片在自己身上淩遲著，簡直要把他血肉給生生挖透，這種毛骨悚然的感覺讓北羽渾身僵著，一動也不敢動。
    他強忍著恐懼靜了一會，右手摸了摸自己的腿，開口說：“你說過，如果我再跑，你就把我的腿打折，讓我再也跑不了。”
    莫雲輕像是被他氣笑了：“我怎麼可能舍得打斷你的腿。”
    “你說你喜歡看我跳舞，所以不舍得打斷我的腿。”北羽顫抖的說：“但你以前也說過，喜歡我看著你的樣子，後來不也一樣把我的眼睛弄瞎了？”
    他說完這句話，空氣就像是凝固住了。
    他能感覺到這間房裏有不少人，但除了他自己之外，每個人的呼吸聲都很輕，如果不是他剛才確認了腳步聲，也許根本感覺不到他們的存在。
    就在北羽想要開口時，門口又響起了一個人的腳步聲。
    來人把聲音放的很低，“莫先生，炸彈已經全部拆除。”
    北羽頹然的倒在沙發上。
    “我從沒想過，你會做到這種程度，小羽。”莫雲輕手上的青筋都冒了出來，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你就這麼恨我？”
    他恨，他當然會恨。
    如果不是這個男人，他絕對不會輪到今天這個地步，失去了一切，連可以容身的地方都沒有，
    他是想要逃走，可是怎麼可能真的逃得掉？就算他真能跑的了，就憑他這雙瞎了的眼睛，就憑這個男人背後的家族和身份和隻手遮天的地位，他根本連這個城市都逃不出去。
    他唯一能豁出去一切做的，隻有跟他同歸於盡而已。
    然而現在，就連這微乎其微的希望也破滅了。
    恐怕在他逃出那棟別墅的時候，這個男人就已經知道了他的想法和計劃，他並不急著派人找他，而是像一隻隱藏在暗處的獵豹一樣，饒有興致的看著自己的獵物的掙紮和惶恐，漫不經心的欣賞，譏嘲，然後在他以為自己終於可以得償所願的時候，再給他致命的一擊。
    早在做選擇的那一刻，北羽就已經想到了所有可能發生的後果。
    現在，不過是最差的結果而已。
    “莫先生……”有人忍不住開口。
    北羽聽到那人的聲音，手指微微一動。
    他低著頭，長長的劉海遮住他無神的雙眼，線條柔和的唇勾了起來。
    “真可惜啊。”北羽依然低著頭，長長的歎了口氣，“拆了炸彈，我的計劃也終止了，不過還好……這個房間裏，還有一樣東西，可以幫我達成願望。”
    北羽緊緊握住男人的手，將他拉進，另一手摸索著去摸他的臉。
    他已經記不起男人的樣子了，印象中隻記得這張臉明明很好看，卻充滿了侵略性，讓人著了魔似的移不開視線。
    有很長一段時間，他害怕這張臉，眼睛瞎了之後，就開始害怕他的聲音。
    但是此時此刻，他竟然還想看一眼他的樣子。
    莫雲輕閉了閉眼，因為隱忍到了極點，額角都爆出了青筋，但他知道不能再逼這個人了，在來之前，莫雲輕甚至已經做好了看到一具屍體的準備。
    但他竟然忘了，以北羽的性格，就算是死也一定要一屍兩命——人人都說他莫雲輕心狠手辣，手段無情，但誰想到當年那麼一個任性的小東西也會狠到這種程度？
    “聽話，跟我回去，好不好？”
    北羽本來平靜的臉露出一絲詫異，他能感覺到男人的聲音透出一絲異樣的顫抖，他從來沒想到，也不可能想到他會用這種語氣跟自己說話。
    他不是最喜歡看人恐懼看人絕望嗎？他不是很多次掐著他的脖子，恨不得讓他的性命生生斷送在自己手裏嗎？
    莫雲輕從來不是個手軟的人。
    北羽一咬牙，用力推開他的肩膀，吼道：“秦飛，你還不動手！”
    那一下幾乎用盡了他全部的力氣，莫雲輕被他推的踉蹌了一下，險些倒在地上。
    他怎麼也想不到，北羽會突然有這麼大的力氣把他推開，但下一秒，更不可置信的事情發生了。
    那個年輕人掏出手槍來指著北羽，聲音發著抖，“莫先生，對不起。”
    莫雲輕刹那間僵住了，但他根本來不及反應，他甚至連手都沒來得及伸出去，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手下開了槍。
    子彈穿透空氣的時間很快。
    北羽以為那會是失明後聽到的最尖銳的聲音，但事實上當時他什麼也沒聽見，直到子彈射進他的額頭，他的耳朵才聽到‘砰’的一聲，真是奇妙又可怕的感覺
    “我怎麼可能……讓你跟我一起死？”
    炸彈雖然是真的，但遙控器，是空的。
    他要的隻是結束這一切。
    可是在意識遠去的時候，他分明聽見男人仇恨到嘶啞的聲音：“就算是死，我也不會讓你離開我！”
    【本章已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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