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站 三裏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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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客您好,三裏站到了,三裏站到了,請準備下車的乘客,保管好您的行李,從後門下車。”
報站聲打斷了我想要一探究竟的視線,三裏站有很多人要下車,我不得不讓開地方,倉皇間竟然把一直攥在手裏的小票掉在了地上。
人群匆忙的下車,上車,我倉皇無措的看著漸漸消失在視線中的小票,怎麼也移不開眼。
不知道為什麼,我的眼裏就一滴一滴的掉了淚,一點也沒有預兆的掉落,就算我合起眼,淚水還是不受控製的跑出了眼眶,落在衣服上,行李上。
真丟人,我都多大的人了,怎麼就因為掉了一張小票而哭的這樣狼狽?
慌張的看向周圍,人們似乎沒有發現我的異樣,打盹的繼續打盹,聊天的繼續聊天,發呆的依舊在發呆,幸好,沒被發現這麼掉分子的事情。
終於止住了眼淚,公交車的車門也吱吱呀呀的關上了。我擦幹臉上的水漬,鬆了口氣,打算等車走穩了,再去撿起那張露出整個麵目的小票。
可是,我的箱子被人碰倒了。
箱子裏麵的東西好好的呆在裏麵,隻是箱子上麵放著的一個行李包落在了地上。沒有封好的大包中,有一本書掉出來了。
“哎呦——”有一個路人措不及防間,被砸到了腳,猛地跳了起來。
我吃了一驚,用不著這麼驚慌吧?抬頭看去,哦,原來是這個人啊。被砸了這麼一下,他的瞌睡蟲終於完全走幹淨了,自從他上車,他的眼睛就沒真正睜開過,這下,本來可以輕易躲開的,卻因為他始終沒睜開的眼,而砸了個正著。
“抱歉!這是我的書。”我心裏有些樂,但是卻不敢笑的過於幸災樂禍,趕緊上前,想撿起那本書。
我滿臉歉意的看著那人,盡量不讓自己笑出聲,“對不起,砸到你了。”
“呃?”那人似乎很驚訝,很沉默的把書遞給了我,點了點頭,然後轉過身,繼續合眼,站著睡。
“哈!”我是真的忍不住了,小聲的笑出了口。
親愛的,這樣還能繼續睡著,真是個神奇的人。
不過,也許是我的聲音太小,那人沒聽到,所以,他穩穩的抓著扶手,站在那裏,合著眼,睡的安然。帶著晨霧陽光打在他的身上,明明滅滅,中年人特有的啤酒肚似乎也不那麼明顯了,反而是兩鬢的硬朗發際,在晨光中柔和了不少。
好熟悉的感覺,他,到底是誰?
這個問題一閃而過,很快被我拋之腦後。
我認真的在想,要是你到了中年,是不是也會挺著啤酒肚,笑開了滿臉的皺紋,眼底也沒了現在的銳利和鋒芒,隻剩下了平和安穩。
也許所有的一切都會變得和現在不一樣了,我能確定不變的,就隻是我依然會愛著你。
這世間有太多的變數,什麼都會變化。可是,我就是認真的告訴過自己,好不容易有這麼一個愛上的人,還這麼相愛,要是以後放棄了,該多麼可惜。
不管了,就這麼愛下去,直到愛情磨礪成了親情,醞釀成了陳年的酒,醉了最初的心。
我是個離不開愛的孩子,離開你,就是要了我的命。
我看著窗外,眼睛漸漸失去焦距。
這種甜蜜而忐忑的期待著與你重逢的心情,一點都沒變。就像當年我們剛剛在一起的時候,不管在哪裏,我都會想,要是你能時時刻刻在我身邊,該多好。
年少時,我一直冷眼看著周圍的人,他們鮮活而真實,那樣魯莽真實的生命,是我所不敢想的。我被父親拘在那一方天地裏,完美的做著每一件事。我是他唯一的繼承人,他的意誌,必須是我的意誌。
我的生命中,從來就隻有這麼一個違背了父親的想法,我,想和你做朋友。
你清冷的看著那些人,他們魯莽而活躍的圍繞在你的周圍。但是,你們的世界,確實如此和諧的交融。你的話不多,但是卻可以恰到好處的把他們調和,讓他們心甘情願的和睦相處。就算有偶爾的摩擦,也是在你的三言兩語之下,化幹戈為玉帛。
偶爾的觀察,讓我明白,哦,原來一個人的溫柔,可以這樣表達。
後來,我偷偷的躲開父親,跑了出來。我知道,這稀有的自由隻是暫時的,父親不可能讓我和不相幹的人來往,他認為沒必要。我隻是找到了你,和你說,我們要做朋友。
我想,當時我臉上的表情肯定很倉皇。我看著你的眼睛,用最認真的語氣,說,我們要做朋友。
你愣住了,那時候的我,在你眼裏,隻是一個陌生人而已。
不過,你很快就笑了開來,溫暖而柔和,說,抱歉。
我不敢聽下麵的話,我拉住了你的衣角,近乎乞求的說,我們做朋友。
你笑的更加溫柔了,點點頭,我的意思是,你的名字?我想,我該知道自己的朋友叫什麼。我知道你,我也想和你做朋友的,隻是一直沒機會而已。
這下,我真的愣住了。
第一次,我懷疑父親讓我學習的各種知識。我清楚的知道你是怎樣的人。溫潤如玉的柔和隻是為了隱藏清冷高傲冷漠,隻是為了讓自己更加安穩才會順應著周圍人的心意笑的溫暖。你並不會去用心的對待每一個親近自己的人,那樣親昵的關係,其實,隻是你為了讓自己的生活不被打擾的太厲害而做出的假象。
我們如此的相像,骨子裏的冷漠清涼,完美的假麵。不同的是,你的溫柔太過真實,我的冷淡太過傷人。
而這樣的你,竟然說,也想和我做朋友。
也許,我該期待以後有朋友的日子。
習慣了一個人,所以,在遇到你之前,我並不覺得自己的生活方式有什麼不對。但是當你被我納入領域之後,我卻覺得,原來,我的人生也可以這樣溫暖而多彩。
我喜歡這樣的生活,即使後來父親的暴怒也沒有讓我改變心意,我從來沒有這樣執拗過,從來沒有。
我想要,和你做朋友。我想要你的溫暖,想要你的氣息環繞在我的周圍。
如果那樣,我的體溫就可以輕易地沾染上你的氣息,簡單的溫暖,就如同漸漸有了生氣的陽光一樣,暈染開來,讓空氣都有了甜到發膩的濃度。
嗬嗬,寶貝,我唯一的一次任性,讓我獲得了最珍愛的珍寶,何其有幸!
你現在的同事都不會相信吧?那樣清冷高傲的一個人,竟然會有如此柔軟的心。其實,隻要一點點溫度,把外表的冰層融化開來,就可以看到裏麵讓人沉醉的美景了。
那樣的美景,是我最後的救贖。
我憑借著向光生物的本能,找到你,把自己的全部毫無保留的交托。就像一個溺水者最後的救贖,我緊緊地抓住你,讓你臉上的表情,從最初的錯愕了然,變成現在的溫暖笑意。
那個時候,我激動到顫抖,把代表婚姻的戒指,慢慢套牢在你的左手上。
那一瞬間,我得到了整個世界。
我想,現在的我,笑的像個傻子,就像我當初放棄父親唯一的繼承人位置時候,笑的傻到了極點。但是,好幸福,怎麼辦……
我快裝不住心裏滿滿的快樂了,親愛的寶貝,我快,回到家了。
人群終於安穩了下來,我小心翼翼的蹲下來,險些把臉湊到地上,這才撿起了那張被自己不小心丟了的小票。陽光刺眼極了,我竟然沒看清楚上麵是什麼。不過,沒關係,我就要回到家了,到時候,讓你讀給我聽就好。
嗯,我會乖乖的窩在你的懷裏,湊到你的肩窩,聽著你柔和溫暖的聲音。
那樣的滿足和幸福,就像現在,我坐在陽光裏,看著自己近乎於透明的手,期待著我們的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