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指緊扣的感覺很安心。但是又害怕隨時會鬆開。
    我抓緊又抓緊，知道顧淼的手掌全部在我手心裏。
    到美辰家裏的時候，天剛蒙蒙亮，氤氳霧氣在山間環繞，看起來好似仙境一般。
    可是這裏的氣氛卻沒有像天邊熹光一樣漸漸明朗，而是越發的陰沉可怖。
    布置成靈堂的大廳裏麵擺著美辰奶奶的遺像，美辰已經換了一身麻衣孝服站在旁邊給悼念的人還禮。
    “節哀。”
    我和顧淼走進門時，大家都在了。不同正陪著美辰安慰她。
    美辰和她奶奶的感情非常好，以前就聽說過。奶奶一直在老家，而美辰從上學開始就和爸媽來到杭州市區了。
    “美辰，節哀順變。”我拍拍她的肩膀，給她一個安慰的擁抱。
    “姬璃，顧淼，謝謝。”
    美辰沒有哭，可我還是能感受到她的悲傷，那種傷心欲絕，無法愈合的悲傷。
    坐到洛柒身邊，她就問我君臨的情況。
    “他得了肺癌，不過是早期，他爸媽帶他去國外治療，治愈率百分之八十以上。不用擔心。”
    顧淼見我有些恍神，就輕輕握住我的手，給我安慰。
    “葉君臨？”慕斯一挑眉毛，說道，“就是顧淼那個學弟，以前練跆拳道老是被你罰的那個男孩子？”
    “嗯。”
    “不過他家家大業大，又在國外經營了那麼多年，要找個好醫院不成問題的。姬璃，你別太擔心。”
    我點點頭，我也知道不用太擔心君臨的病情，現在反倒是美辰的情緒更加讓人擔心了。
    “那邊兩個，右邊的是美辰的大伯母崔一絹，左邊那個叫做錢佩雲，是美辰的二伯母。
    從我進門到現在，她們連哭都沒哭過。俗話說，死者為大，又是她們的婆婆，居然連一聲歎息都沒有。”慕斯說著，難得沒有太尖酸刻薄，倒讓我們有些詫異。
    “你們這麼看著我算什麼意思？”
    “沒什麼。”
    梁宇擺擺手，自己和顧淼去靈堂看情況了。因為靈堂那邊發出了慟哭聲，驚到了在場的所有人。
    我和慕斯洛柒也跟著跑了過去，我們三個潛意識裏都認為是美辰。
    好不容易擠開人群，到前麵一看，哭的毫無形象的卻是美辰的二伯母錢佩雲。
    披頭散發，衣衫淩亂，說的不好聽些，還以為是被那啥了。
    “你這個沒良心的小姑娘，你奶奶對你多好，剩下的就這麼些家產，你還不讓分。”
    美辰很冷靜，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感覺。她過於冷靜，讓我覺得害怕。
    我緊緊攥住顧淼的手，這樣能讓我沒有那麼害怕。
    “我奶奶剛剛過世，二伯母你能不能不要在這裏提分家的事？”美辰冷眼看著錢佩雲的嚎啕大哭，不顧形象。
    終於，有人看不下去了，上前拉走了錢佩雲。
    “佩雲，走吧。老太婆剛死，你在這麵前鬧，難不成要讓人看笑話嗎？”男子與美辰在眉目間有兩分想象，應該是她的親戚。
    “佩雲，你男人說得對。沒必要現在鬧，而且這麼多賓客，莫要叫看了笑話。”崔一絹蹲下來，給錢佩雲擦了擦眼淚，妯娌情深。
    錢佩雲看看眾人，又指著美辰罵了兩句難聽的話語，憤憤地走了。
    “美辰，去歇會兒吧！”不同扶著美辰輕聲說道。
    美辰看看我們，點點頭，走到房間裏去休息。
    梁宇看了看顧淼和我，又看了看平靜地坐著的不同和美辰，朝不同點點頭，示意他跟他出去，有話說。
    “顧淼，照顧好她們。”慕斯跟著出去了。
    洛柒低頭發了條短信，又匆匆地把手機收了起來，拉美辰躺在她的腿上，安撫她好好休息會兒。
    “姬璃，你也休息下吧。”
    我搖搖頭，靠著顧淼不說話。
    世事變遷，於大千世界隻一瞬而已，而於眾生卻是生老病死不可或缺的生命曆程。
    我在這一刻感到了自己的脆弱，看到君臨在病房忍受病痛的折磨，看到美辰和家人在奶奶的葬禮上鬧不愉快，我什麼都幫不了。
    就像剛剛梁宇喊不同出去，本來顧淼也應該出去的，但是看到我的樣子他又放棄了。
    看似最柔弱的美辰在最親的奶奶去世的時候也是堅強的模樣，即使再悲傷也忍在心裏。因為她知道她的家人不會因為她哭泣而不再鬧騰。
    他們一心想著老太太死後分家的事情，想著如何擺脫年邁的老人，不再被她拖累，甚至想要在她的葬禮上再撈一筆。
    他們比劊子手更加殘忍，比資本家還要黑心，簡單來說就是沒有良心，看不到老太太撫育自己，照顧自己，隻知道老太太病後花去了他們多少錢，浪費了多少精力去照顧纏綿病榻的她。
    美辰感到痛心，曾經最愛自己的人離開了，不愛自己的人在奶奶葬禮上嚷著分遺產。她可以不顧及顏麵和她們大吵一架，但是她不想讓奶奶屍骨未寒的時候就不讓她安心地走。
    一夜未眠的顧淼在早上接到了葉君臨父親的電話，說是已經安排了國外的醫生專家和專機，明天接走君臨去國外治療。
    “姬璃，你和顧淼明天去送送葉君臨吧！這裏有洛柒和慕斯他們就行了。”
    美辰這麼一說，我轉頭看顧淼，與他一對視，說道：“沒事。讓顧淼一個人去吧。我留在這裏。”
    顧淼無語，朝美辰說道：“沒事。君臨那家夥我已經和他通過電話了，我們留下，也好照應。”
    美辰點點頭，洗了把臉，就出去準備今天的一些事情。
    “爸，媽。”
    “叔叔，阿姨。節哀順變。”我是第二次見美辰的爸媽，但是交集不多。
    “你們都來了。招呼不周，別介意。”宋父說道，他和宋母的臉上並沒有什麼哀戚之情，看來與美辰的二伯母他們一樣，對奶奶的感情不深。
    美辰並沒有多說什麼話，徑直繞過他們去靈堂了。
    “你們就想著分家，除了分家，分家，你們還會什麼？”
    美辰看見自己的父母叔伯們在靈堂的一側拆著帛金，討論著老房子的歸屬問題，美辰忍無可忍，推開眾人吼道。
    美辰的叔伯們倒是還算有良心，可是她的兩個伯母卻十分得霸道。
    “去。小姑娘家家的一邊去。都說了這是大人的事，你一邊去。”
    “嗬，現在在我麵前充大人啊。當初奶奶手術的時候是誰簽的字，是誰拿的錢！你們有照顧過奶奶一天嗎？
    那是我奶奶，我照顧她是應該的。但是你們為何連醫院都不去一次！奶奶醫藥費報銷的時候倒是手腳快的很。你們都給我出去，出去。”
    不同上前扶住美辰，朝她那群沒良心的父母叔伯們說道：“你們要是對美辰不客氣，我不介意動用家裏的關係讓你們的產業分文無收。”話很輕，很冷靜，卻讓那群人都寒了一個。
    美辰看著他們嘟囔著走開，身子漸漸軟了下來，好像用光了身體的最後一絲力氣。
    “謝謝你，不同。”
    美辰微不可聞的聲音充滿了感激，自己又使勁掙紮著去了奶奶的遺像前，慢慢地跪了下去。
    “奶奶，對不起。”
    終於流下了兩行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