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因為愛○
    第二天傍晚，帝王專用的馬車從朱麗雅地區跨過煙霧繚繞的雲端飛回，卷了一襲煙塵與血腥的氣味。當然，這並不是形容那血染的車輪，而是形容斜躺在座位上的那個頗有些妖豔味道的，嫌惡著染血的手的“少年”。
    雖說是“少年”，根據本人的話自述，已經有二十三歲了。但若是將這年齡擺到惡魔之中，恐怕連小屁孩也算不上。
    此刻的少年究竟是一副什麼模樣，米奇並不清楚。他隻知道，僅僅是偶爾的一瞥都就會被那銳敏的雙瞳所捕捉，為了避免魔王真得賜予他自己的血，米奇恭恭敬敬地被馬繩拴著，離魔王的城堡還有一點兒距離，再堅持一下就能把這位祖宗送回去了。
    這位祖宗，此時此刻的手上沾染了那位人類大將軍的血液，雖然現在是人類的，但不知何時粘在他手上的血就是自己的了。
    米奇雖然已經活了很久，但從沒有見過捕獵手段那麼暴力的吸血鬼，不，是捕獵手段如此暴力的惡魔。明明是孱弱的身軀，明明是瘦弱如幹木棍一樣的胳膊，卻在一瞬爆發出了巨大的力量，直接將心髒扯出獵物的身體。暴力、血腥……總之，惡魔專用詞彙都集中在他的身上了。
    而這位吸血鬼，在得到了飽含甜美之物的心時，用那舌頭舔了一口之後便嘔吐跪地，鋒利的獠牙像是咀嚼泥塊一般不可遏製地吐出了所有如爛柿子一般的“食物”，腹痛難忍一般地捂著小腹，另一隻手則是慌忙地將那枚血淋淋的“食物”砸在地上成為肉泥。
    米奇並不能理解為何一隻吸血鬼竟然沒有嚐到鮮血醉人的芬芳，隻是望著那蒼白的臉，不知不覺地從心中生出一股幸災樂禍的情緒。
    然而蒼白隻是那一瞬間，少年的臉依舊精致，金中略帶粉色的眼睛宛如天神一般的重樹雄風，睥睨天下的威勢讓米奇從他身上看見了魔王的影子。
    不愧是被魔王親自抱回來的男人，米奇在內心唉聲歎氣，卻還是為“吸血鬼”這個種族而感到恥辱。
    畢竟，現在的魔界，能決定一個惡魔未來的隻有種族和榮耀這兩種東西。
    “停。”低沉磁性的嗓音在空中振動，劃破雲霄的威懾，震撼卑微的心靈。
    米奇下意識地聽隨那命令的指示，停下擁有著漆黑羽翼的飛馬之後，在狹窄的座位上單膝跪下。他雖然看不到對方的身姿，但是他的身體還記得那種聲音，他必須絕對服從那個聲音的命令。
    掀起了狂風的怒吼，卻腳踏著輕雲的優雅與從容，映在斜暉中夢幻一般漆黑的身影，冷冽著紅瞳，踏破限製地，在空中向馬車走來。
    這是魔王的親自迎接。米奇在哀聲載道之時也不忘感歎這“少年”的真實身份，不過這不是他這種卑微的仆人所能了解的。
    望著那黑色鐵木製作的車門，漆黑冷酷的男子下意識地伸出了自己的左手，又在下一刻趕忙放下。若是米奇這時回頭，便能夠注意到王的袖中的異樣，他剛剛伸出的左手已經不是人類的手的形狀，而是掛著殘留血片的骨架。很明顯的，這是上次戰爭失利留下的痕跡。
    當換做自己不習慣的右手拉開車門精致的黑色把手時，從玻璃窗外的縫隙中窺到的景象不禁讓王一時凝滯。
    少年已經睡下了。無意識地將一隻手垂下，衣服頑皮地露出了半邊看起來光滑而又白皙的肩膀，慵懶而又舒適的姿勢，給在昏暗中微微睡眠的少年一種朦朧的美感。王已經忽視了那白皙的手上未幹的血跡，下意識地，從心中生出了一種癢癢的，奇怪的感覺。
    不過他不能在這裏失態。他會親自前來迎接少年，是因為遠方的貴族到來，他怕少年的存在暴露而前來。
    王有些戀戀不舍地拉開了車門，卻還是板著一臉冰霜麵孔地望向裏麵的少年。他卻不曾想到，如此輕微的響動已經讓那對於惡魔來說有些耀眼的眼睛睜開。金色，象征著神聖的光輝，對於惡魔來說就好像是那些聖職者致命的光屬性魔法，而那抹宛如小女孩點綴的調皮的粉色，王將它理解為對神的褻丨瀆。
    “難吃，還是難吃。”少年虛弱地揚起了沾滿正正經經的人類之血的手，無奈地晃了晃。他的虛弱，一半是因為傍晚時分的陽光，一半則是因為自從初擁後就沒有攝食多少。無論是何種生物的血，在他的口中都好像是泥巴一樣，無味難吃。
    “很奇怪。”王雖然很是清楚少年原來的身份，卻未曾想過這身份現在那麼惱人。
    “給。”下一刻，璀璨的白鑽以拋物線的痕跡投擲到王的右手中，少年虛弱地耷拉著眼皮，帶著濃濃睡意地說道，“借給你諂媚吧。”
    諂媚的對象，不用少年說白，王也知道，是他事先提起的魔後魔妃。不過，王進攻朱麗雅地區的目的，並不在於此。一般人隻知道吸血鬼能進食血液，卻不曾想過寶石在他們的口中會產生多麼奇妙的味道。
    下一刻，王便俯身探入馬車中，用修長的手指將釘子大小的鑽石送入少年口中。
    “嗯？”少年麵對這突如其來莫名其妙的動作瞪大了奇特的眸子，感受著嘴中的異物，終於，時隔多日地在口中嚐到了新鮮的蘋果酒那芬芳的、甜美的、至高無上的美味！於是，他本能地追求這種味道，用舌頭細細地、纏綿地品嚐著這枚鑽石，根本沒有注意到就在他前麵的對方的動作與眼神。
    魔王那樣冷酷殘忍的存在此刻饒有興趣地感受著指尖傳來的濕濡感，將少年現在的模樣當成一副絕佳的藝術品。
    王那如同覆蓋千年寒冰一般的臉，終於在那一秒之中露出了微微的欣喜之色，欣喜的原因很明顯。雖然他並沒有享受到和愛人一起歡愛的甜美，但是嚐到了被他誘騙著墮入陷阱的小貓舔舐他手指的趣味。
    寶石對於吸血鬼來說次於血液的鮮淳與美味，更是隻有年長的吸血鬼才能品味其獨特的佳品。簡單來說，新生的吸血鬼在嚐到這種味道之後，會像品嚐過烈酒一樣醉得很快。
    不一會兒，少年舔食手指的動作慢了下來，眼皮耷拉著，如娃娃般的睫毛似染上迷茫的水汽，身體不受支撐的他一下子墮入王的懷中。
    王的內心怎麼能不愉悅！欣賞過少年沉醉其中的表情後又享受到了少年安順地躺在自己懷中看著自己朦朧的眼神。
    “不要透露你的行蹤。”王沉聲對仆人命令，又恢複了對待外人那般的天寒地凍。
    下一刻，王便抱著少年，如同抱著戰利品一樣地前往城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