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弘沛和尹鍾梅的羌胡之約是否就此奠定了他們之間的感情暫且不提。且說其實這宮裏的日子和外頭相比也是相差無幾的。多的是那份虛化的富貴那份等級分明的背後所隱藏的你爭我鬥的血腥；隻不過那表麵上依舊是互相尊敬。其實真要相提並論這宮裏的人著實比那戲台子上的戲子更會演戲！
    日子依舊平靜和樂。轉眼間已是光熙二十年十一月了，皇後依然懷胎有六月了。因著懷孕她原本的鵝蛋臉變得豐腴圓潤，身形已顯；身著的墨狐鶴氅出的風毛有如嬰兒般的小手溫柔地付托著她嬌好的麵龐有如天上的滿月一樣。洛陽皇城隸屬北地自然不比南部早在十月中下便已經淅淅瀝瀝下起了或如鵝毛或如柳絮般的雪，日子更是一日冷過一日。如今榮懿妃協理後宮自然不敢有絲毫怠慢早早地稟告了皇後按著位份每月分發給各宮各殿的炭火被褥，皇後素來孝心自是記得太後最是怕冷也是顧不得自己的身孕隔三差五便要親自去問安。弘濤心疼之餘隻有不住的囑咐皇後更嚴令內侍局和尚宮局萬萬不可短缺了皇後宮裏的用度更要加倍！
    這一日，申初刻便有弘濤身邊的黃門侍郎福文來了，隻見他手握著拂塵腳步極輕仿佛生怕驚嚇了皇後和腹中的龍胎；圓胖的臉上眉眼間盡是笑意然而又不是那等的諂媚反而在這歲寒天雪的日子裏叫人著實生出幾許三月裏春日般的溫暖。
    還未等福文行禮倒是皇後先笑道：“福公公怪道你姓福呢，本宮看著你的笑臉真是充滿了福氣想著本宮肚子裏的孩子也能沾沾你的福意了。皇上常說隻有福文真正人如其名。”
    福文趕忙作揖恭謹謙虛：“皇後娘娘可是折煞奴才了。奴才這所有的福氣不過隻是依賴著主子罷了。哦！聖上說了今兒晚膳要來娘娘殿裏陪著娘娘一塊用先讓奴才來隻會一聲。”
    皇後點頭順手抓了一把金瓜子讓墨雲遞到福文手裏：“知道了，這點子心意福公公收下；如今天越發冷了買些好茶暖暖身子。”
    福文千恩萬謝地收了，皇後又囑咐著：“福文，素日裏你服侍陛下自然知道他的聖體經不得寒冷；一定要每日讓禦廚熬了薑湯送去。”
    福文畢恭畢敬：“諾！謹遵懿旨。”說著告退去了。
    這邊皇後見著弘濤去遠吩咐身邊黃門令郭魁去尚宮局司寢司處取來彤史，待皇後翻看後心下已默默地有了打算。果然酉初刻弘濤便到了鳳寧殿內，皇後體貼地上前替弘濤脫去了大氅仔細地彈去上頭的積雪。弘濤越發憐惜握住皇後的手輕柔道：“媖嬅這些事讓下人來做便是了，你有著身孕不宜操勞的。”
    皇後俏皮一笑：“我侍奉孩子的父親有什麼不對嗎？”
    眼瞧著因著殿內的炭火暖氣烘得皇後臉頰微紅弘濤愈加喜愛聲音不覺更加柔和：“今兒給朕備了什麼好菜嗎？你這裏的纏花雲夢肉可是別處都比不上的。”
    皇後吃吃笑著拉著弘濤到了東暖閣：“知道六郎喜歡，早早就預備下了。”
    望著一桌子的菜肴弘濤喜得搓手也顧不得太多禮節忙拉著皇後一同坐下用膳起來。隻見那桌上擺了十來樣精致小菜：纏花雲夢肉、玉蘭片炒肉、白玉菊花魚、薑汁豆腐、涼拌筍絲秋葵、通花軟牛腸和雪嬰兒等。膳桌上帝後二人溫文並語相互取食，隻拿一刹間皇後卻是停下了手中的銀筷，她的神情不比方才的柔和平添了幾絲的惆悵和傷感；弘濤見了隻以為她是孕中多思也不免握著皇後的手輕語安慰著。
    皇後卻是搖頭：“臣妾並非為了腹中孩子所憂，隻是覺著自從登上這中宮之位到如今倒越發不知該如何了？臣妾知道這幾月來六郎若無事定會到我這來，我自然求之不得。晚上六郎招幸最多的也是榮懿妃、慧婉容再次便是昭德妃、璋女禦和瑩嬪了。”說到動情處皇後不禁緊緊靠著弘濤：“其實要我說真心話，真的希望六郎那都不去就那樣陪著我該多好。可臣妾知道臣妾不能六郎更不能，自古帝王六宮嬪妃最忌諱的便是專寵。臣妾不能責怪六郎隻能覺著是自己失了中宮職責。”
    弘濤的內心大為震動皇後是和自己一同長大的青梅竹馬並非不了解彼此的性情，隻是自己並不曾想到皇後會為了自己這般的委曲求全，不是不感動的：“媖嬅委屈你了。其實朕也隻想就那樣陪著你。是朕疏忽了再不會了。”
    皇後以手輕輕撫著弘濤胸前繡著的九爪金龍分明是用最細軟的赤金絲米線繡成可摸在手心上卻是那樣生硬，她生生咽下心頭的苦楚：“既如此那臣妾就再求一份恩典，秦小媛的確不敬臣妾在先，隻是如今她也禁足許久了想來也應該知錯了。”
    弘濤最是重情之人尤其是皇後聽此不禁皺了眉語氣便有些不悅：“媖嬅，那日秦小媛說的話朕是知道的；你該知道那不僅是大不敬！”
    皇後離開弘濤的懷抱慢慢道：“其實真要論起來這事還是你的不是呢！六郎你就答應了當時為我們的孩子祈福好嗎？”
    弘濤無奈的笑著：“罷了罷了，你都把這小東西抬出來朕還能不答應嗎？你是後宮之主你做主便是了。”
    皇後笑著叫人前來服侍洗漱隨著弘濤一塊去了碧紗櫥不提。次日午後，我知道該是講學的時候了。皇後不僅級善騎射對於詩文也是頗通，大軒民風開放並未曾有女子不能講學的思想，皇後更是認為作為嬪妃其德之基礎更是建立於才華之上對於大唐的長孫皇後和才女徐惠妃深已敬佩；因而後宮嬪妃若無特殊並要每三日午後至鳳寧殿講學。所學著便是已長孫皇後所著的女則、詩經和周禮為主。
    此刻的鳳寧殿自是坐滿了前來聽皇後講學的嬪妃。皇後溫和道：“今日本宮奉聖諭解除了秦小媛的禁足皇上的意思是希望秦小媛今後能明白嫡庶尊卑，不要失了往日的那份謙和。”
    下首的秦小媛神色平淡而從容：“諾，嬪妾遵旨。”許是多日的禁足她的臉上有著幾許憔悴倒是神態和語氣早不是原先的淩厲，我也曾聞聽秦小媛禁足以來弘濤在未曾去看過她更不會招幸；失寵的秦小媛的日子卻是苦不堪言不過好在皇後公道聽說此事後嚴厲處置了內侍局和尚宮局後才好些。想必如今秦小媛隻怕再不敢有先前那般衝動之舉了。
    皇後微微點頭又向著眾嬪妃問道：“妹妹們可知，學識之用嗎？”
    榮懿妃恭敬道：“回皇後娘娘，嬪妾以為做人以立德，修身養性。而學識則是提升一個人的靈性，人有了智慧才有靈性。”
    皇後微笑著：“很好，那麼作為後宮嬪妃又為何需要才學呢又該作何解釋呢？”
    昭德妃恭順道：“嬪妾以為懿妃姐姐所言甚是，若為女子著周禮有雲：德，言，功，容。可見德為首要立身之本而言則緊隨其後；嬪妾私以為其女子的言行並非是要通古博今隻需通文識字能明大義是也！“
    皇後滿意點首：“很好，那麼今日便學習周禮中女嬪一則。璋女禦請告訴本宮上回所學詩經一則。”每次講學前皇後都會隨意問起上回所學。
    隻見慕容滕玨神態從容：“諾。娘娘所講是詩經螽斯：螽斯羽，詵詵兮。宜爾子孫，振振兮。螽斯羽，薨薨兮。宜爾子孫。繩繩兮。螽斯羽，揖揖兮。宜爾子孫，蟄蟄兮。”
    皇後忽而看向我道：“那麼慧婉容就向眾位妹妹解釋一下其中的意思吧。”
    我心裏咯噔了一下不禁慶幸著自己平日最喜詩經否則答不上來受罰事小，我不是不清楚如今的處境，因著弘濤的寵愛後宮哪個不是烏眼雞般，雖有榮懿妃在前終究還是得靠著步步謹慎，我暗自歎了口氣語氣平和道：“諾。回皇後娘娘。這首詩主要是講蟈蟈綠這種蟲子，學名螽斯；傳聞它能一胎多卵是多子多福的象征。皇後娘娘讓嬪妾等學習此詩想必是希望嬪妾等能為皇上綿延子嗣，光耀大軒，嬪妾等一定謹遵懿旨。”
    皇後隻是微笑著點頭然而我卻絲毫看不出她內心所想。其實對於皇後我是感到有幾分疏遠的亦或是又敬又怕。入宮兩年多來已聽得宮裏的老嬤嬤和女官說起過皇後的事；這個女人如今膝下隻有一對四歲的雙胞胎公主而此時所懷的也未知男女。然而她卻深得弘濤的信任和喜愛穩坐中宮之位十五年之久；不是將門出生卻有極好的行兵打仗的才能有善於騎射；尤其聽得他人說起十年前皇後更親自追隨弘濤禦駕親征一舉收複了幽州，甘涼石和川等失地、我的心裏對這位端坐在上首的皇後愈加的敬佩也不禁感歎何時才有著她這樣的從容。
    皇後翻看著周禮緩緩地講解著：“九嬪掌婦學之法，以教九禦婦德、婦言、婦容、婦功，各帥其屬而以時禦敘於王所。凡祭祀，讚玉齎，選後薦，徹豆籩。若有賓客，則従後。大喪，帥敘哭者亦如之。世婦掌祭祀。賓客、喪紀之事，帥女宮而澹攥為齎盛。及祭之日，蒞陳女宮之具，凡內羞之物，掌吊臨於卿大夫之喪。女禦掌禦敘於王之燕寢，以歲時獻功事。凡祭祀，讚世婦。大喪，掌沐浴。後之喪，持習翣。従世婦而吊於卿大夫之喪。女祝掌王後之內祭祀，凡內禱詞之事。掌以時招、梗、禬、禳之事，以除疾殃。女史，掌王後之禮職。掌內治之貳，以詔後治內政，逆內宮，書內令。凡後之事，以禮従。意思是九嬪掌管有關婦人學習的法則，以教育女禦作為婦人所應具有的德行、言辭、儀態、勞動技能，各率領所屬的女禦，按時依次到燕寢侍候王歇息。凡舉行祭祀，協助[王後]進獻盛有黍稷的玉敦，協助王後進獻和徹下豆與籩。如果有賓客，就跟從王後[協助招待賓客]。有大喪，也跟從並協助王後率領[內外命婦]依。”
    眾嬪妃恭順謙和：“諾，嬪妾懂了。天子：一後、三夫人、九嬪、二十七世婦、八十一禦妻。各司其職嫡庶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