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早已結束。
    冬去春來，正值三月，陽光明顯濃烈了許多，夏家別墅外一片翠綠，花園裏的小草都已發芽，掛著露水，在太陽的照耀下閃著碎寶石一般的光澤。
    晨曦趴在臥室窗台發呆，春天阿春天，這是她最不喜歡的季節。放假不能出去玩，上學放學有車接送，多走兩步都要被拉回來。
    為什麼？因為她過敏唄，再加上哮喘。對她而言，春天是恐怖的，花粉滿天飛，大樹的毛絮，這些她都不能接觸。
    她悶悶不樂，輕輕歎了口氣：好想出去轉轉。
    向往外麵的世界。
    正想的出神，腦袋被輕輕敲了一下。
    “想什麼呢？”
    她揉了揉腦袋，焉焉的，有氣無力，“哥哥，你又不敲門。”
    夏晨天看了看她，轉身走到門前，抬起修長的手輕輕敲了敲，“曦小姐，我可以進來嗎？”
    晨曦捂著嘴，調皮的笑了，“可以可以，以後記得都要這麼乖阿。”
    少年白了她一眼，重新走回她身邊，“現在能告訴我在想什麼了吧。”
    小晨曦收了笑，垂頭喪氣起來，“有點無聊，所以在發呆嘛。”
    “無聊阿？噢，那算了。”
    “什麼算了？什麼呀什麼呀？”
    “換衣服，把口罩帶起來，我帶你去個好玩的地方。”
    聞言，她一個機靈，瞬間來了精神，眼睛都亮了起來。
    夏晨天微笑，“把龜龜帶上。”
    司機老陳開車，夏晨曦和龜龜坐在後排，兩個小家夥都興奮的很，晨曦一路笑眯眯的眼睛都快要睜不開。
    “哥哥，我們這是要去哪玩？”
    副駕駛上的少年頭都不回，淡淡說道，“去了就知道了。”
    司機老陳插了一句話，“曦小姐，少爺對你可好了，昨天就開始安排咯。”
    夏晨天臉微紅，有點不好意思了，語氣依舊冷淡，“陳叔，開慢點。”意是岔開話題。
    車開到一片空地停下，N市郊區，是夏晨曦沒有來過的。
    空蕩蕩的土地，放眼過去，看不著邊際。
    老陳打開車門，龜龜率先跳下車，小家夥一個勁的在空地上跑來跑去。
    晨曦看了看一望無邊的空景，好奇的很。“哥哥，是來放風箏嗎？”
    少年也不答她，自顧自走向後備箱，打開，摸索一陣，後車蓋穩穩當當的擋住了他彎下的身。
    再出現時他的手中多了一棵小樹苗，光禿禿的，很是呆板。
    夏晨曦瞪大了眼睛，不明所以。
    “過來，拿著鐵鍬。”
    “種樹？”
    “走吧。”
    蔚藍的天，兩個精雕玉琢的人。
    她走在他身後，風呼呼吹起他純白的襯衫，好像就要飛上天。
    龜龜跟在他們身邊，跑前跑後，歡快雀躍。
    他們來到一個小山坡，夏晨天放下小樹苗，轉過身對著晨曦說：“種在這怎麼樣？”
    “聽哥哥的，我不懂啦。”
    少年用鐵鍬挖了土，很仔細很耐心。動作笨拙，卻極為認真。
    最後小樹苗穩穩當當被種下，根埋在土壤裏，牢固堅毅。
    “以後這棵就是你的樹了。”少年撣了撣褲子上的泥土。
    “是哥哥種的呢。。”
    “我說是你的就是你的，怎麼？不喜歡？”
    “沒有，喜歡啦，可是。。這個有什麼用？”
    少年皺眉，拿起鐵鍬假裝要挖，“沒用，那我把它扔了。”
    “不要不要，你都說了是我的，不許挖我的樹！”晨曦抱著小樹苗，一臉緊張。
    夏晨天彎了眼角，“知道了，知道了，你喜歡就好。”
    那年夏天，他把龜龜送給她的時候，也是這句話，
    你喜歡就好，
    你喜歡就好。
    隻要你喜歡，我為你做，就好。
    一切簡單自然，幽謐靜好。
    少年站的筆直，眺望遠方，似是自言自語，“作棵樹多好，一輩子隻需要在一個地方。”
    省去了顛沛流離，摒棄了居無定所。
    夏晨曦看著眼前光禿禿的小樹苗，陽光下，盡然覺得它蓬勃生輝。
    “是阿，哪也不用去，真好。”
    樹根怎麼可能離棄它，它們永生永世羈絆連綿，彼此依附而生。
    夏晨天緩緩用手摩挲著樹幹，他的臉一半暴露在耀眼的陽光下，另一半隱在樹身遮擋住的陰影裏，鮮明的對比，熱與冷的融合。
    “以後永遠跟我在一起，你也哪都不用去，在同一個地方生活，再也不用換來換去，怎麼樣？”
    不用再被任何人拋棄，不用再離開原本生活的居所，輾轉反側重新去適應新的環境。
    他不想，也不願她活得辛苦活得累。
    他隻想，憑一己之力，給她一方樂土，一方靜地。
    “我們不是一直都在一起的嗎？哥哥。”夏晨曦微笑，恬靜美好。
    “嗯，以後也會。”
    “對阿，小樹苗作證，小曦會永遠和哥哥在一起。”
    在她最不喜歡的季節，他卻給了她最美麗的承諾。
    這一天，仿佛留下了最深刻的烙印。多年後，在她殘存的記憶裏，這個印記都狠狠燙傷了她。
    很多時候，冰冷的人隻是想取暖，而那一絲微不所感的溫度卻延伸出了火種，凶殘的席卷，灼傷我們的脆弱，讓我們避無可避，留下的隻有醜陋的疤，扭曲怪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