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桉，你要緊跟著我哦，不然會很容易走丟的。”
    “嗯。”我用力地點點頭，一步不離地跟在他身後。這裏的街道像是從電腦上複製粘貼的一樣，密密麻麻，而且相似度極高。
    小川的身上有一種淡淡的味道，讓我在第一時間想起了一望無際的蔚藍大海。也對，他本來就是一條龍嘛。我伸手抓住了他寬大衣服的袖擺，沒有注意他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化。現在溫暖和煦的陽光照耀著大地眾生，將這裏鱗次櫛比的商鋪照得如同剛剛刷好了一層新漆，閃閃發亮。
    這裏沒有一家是開門營業的，可是各種各樣的商品、食物都陳列在遮陽布下，整個街區，死氣沉沉。
    當然我知道這是為什麼，因為這個暴露在陽光下的世界，是屬於夜晚的。
    小川推開鍋爐房生了鏽的舊鐵門，同時回過頭來示意我不要怕，我報以了他一個我還好的笑容。他拉著我雙膝並攏跪坐在地上，他屈起食指和中指在木質地板上輕扣了兩下。
    “鍋爐爺爺，太陽馬上就要下山了。很冒昧在這個時候打擾您的美夢。”小川雙手交疊放在腿上，微低著頭展現出一副謙卑的模樣。我也學他的樣子微微低頭，卻看見了一大群小小的渾身通黑的煤球…小精靈。
    他們看看我，看看小川，又互相看看彼此，嘰嘰喳喳一股腦地圍在了我們身旁。我正專心致誌地看他們，打算用眼神跟煤球們交流交流時，突然被打了一個爆栗。
    我滿臉怨怒地抬起頭來，對上了一張布滿皺紋還戴著一副過時墨鏡的臉。
    “你不認識我嗎？”他伸出他其中的四隻手假裝生氣的在我麵前擺動。
    “認……認識。”我咽了一個唾沫，突然覺得坐在高台上的他好高大上。
    “認識還不問聲好，沒禮貌的孩子！”
    臥槽？難道說無論穿到哪個國家哪個年代，拍個馬屁總是一種十分高明的計謀嗎？
    “是！鍋爐爺爺早上……不，晚上好。”吐槽歸吐槽，在別人的地盤上還是要聽話的。
    “嗯……”
    他滿意地點點頭，提起茶壺往自己的嘴裏灌了一通。他一手拿著鏡子，令幾隻手梳理著並不濃密的頭發：“現在的年輕人啊，越來越不懂得尊敬老人了。剛剛湯婆婆說有人打擾了她的清修，原來就是你們兩個小鬼頭哇。”
    小川俯下腰身，畢恭畢敬卻不失尊嚴不做作地說：“真是萬分抱歉，給您添麻煩了。”
    我一直看著他，這樣認真的他仿佛離我的世界很遠，可他又確確實實的在我身邊。我正看著小川出神時，突然感覺背後一涼，就像是被人用打量的目光從頭看到尾。
    我趕忙彎下腰將額頭貼在膝蓋上：“十分抱歉！”
    我可不想再被他彈個腦瓜嘣了。
    “想我原來年輕的時候啊，可是最有禮貌的孩子呦，當時啊……什麼來著？幾百年了，都忘了，都忘了……哦嗬嗬嗬……”他用一隻手抓抓腦袋，受了什麼刺激一樣哈哈大笑起來。
    我被這一幕嚇得是目瞪口呆，原來自娛自樂也能爐火純青到這種地步啊。
    “我們是來找湯婆婆學習魔法的。”小川對著哈哈大笑的鍋爐爺爺說。
    “又是這樣啊，”他停了笑聲，捋了捋胡須，“那還是趕快回去吧。你也知道，錢婆婆的魔法固然是好的……”
    “這次我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而且我保證，這個女孩會相安無事。”
    呃？這又關我什麼事？我看看鍋爐爺爺，又看看小川，他們兩個互相對視著完全忽視了我的存在。小川的表情意外的凝重，瞳孔裏折射出異常堅定的自信和勇氣，第一次見他真正認真起來的模樣，在我看來甚至有些可怕。
    “天黑了。”
    鍋爐爺爺最先放棄了目光上的對峙，舉起其中的兩隻手拍了拍，對著地上黑乎乎的小家夥們說：“開工了開工了，今天你們誰都不能偷懶。你們兩個讓一讓，擋住小家夥們的過道了。”
    我著急了，不會是沒送禮就要把我們趕走吧？
    “鍋爐爺爺我們……”我急忙站起來，想要再爭取一下。
    “去去去，去一邊玩！現在是幹活時間，沒工夫瞎聊。”
    什麼？剛剛那麼重要的事居然被認為是瞎聊？我們可是認真的！他用凶神惡煞的眼神盯著我倆，還用騰下來的手把我們推到屋子裏麵最角落的地方。
    小川鞠了一下躬，說：“非常感謝。”
    什麼？為什麼要感謝？小川你的腦子不會是傻了吧？他剛剛拒絕了我們唉！鍋爐爺爺看似不耐煩地擺擺手，不一會兒，房間裏就布滿了夾雜著草藥香味的潮濕的熱氣。
    小川跪在地板上，拉開了角落裏不起眼的一扇暗門。轉過身來又對忙碌的鍋爐爺爺鞠了一躬，對我擺擺手示意我離開。
    誰能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小川拉著我一路躲躲藏藏快速閃進了電梯……不不不，是鬼跡稀少的一部老掉了漆的舊電梯裏。我往四周一瞥，哇擦！幾根快速運動著的鐵索發出類似於機器零件即將崩塌的“呻吟聲”，我們站在兩塊木板之間沒有任何保護措施，黑夜裏的風就從身前吹過然後成群結隊地向身後跑去，向更遠更深處跑去。
    我嚇得趕緊閉上了眼睛，好害怕會從這裏自由落體摔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我下意識地隨手扯過一件衣服把臉深深地埋了進去，用顫抖的聲音小聲說：“我好害怕……”
    當然直到後來的後來我才意識到，那件衣服，除了是小川的就是小川的了。
    他把左手小心翼翼地搭在我不斷顫抖的肩膀上，右手像哄嬰兒入睡一樣輕輕地有節奏的拍打我的後背。他小聲在我的耳邊說話，溫熱潮濕的氣流讓我覺得癢癢的舒服。
    他說：“馬上就到了。因為沒有顧客會乘坐這種危險的電梯，隻有這樣你才不會被發現。人類的氣味對這裏的大多數客人來說是一種很臭的氣體。湯婆婆一定會為了挽留她的客人把你變成豬的。”
    我知道，你說的這些我其實都知道，現在我唯一想要知道的是，什麼時候才可以到湯婆婆那裏？我估計我現在虛弱到腿軟的走都有走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