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許冬離  第四章 枉凝眉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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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冬離開始接觸《紅樓夢》了,最先認識的不是陳小旭,卻是鄭緒嵐,唱《枉凝眉》時那樣哀而不傷的感覺,到了她的心裏。後來還看了不少她的周邊。
    她用了一些時間去看書,但是終究本心裏不喜歡,後來也就敷衍了事,草草地翻了翻就作罷。時光若是慢一些,或許,鄭瀾這個人,在她的生命裏,不會驚起太大的波瀾起落。
    學生最怕的莫過於考試,而時間太快,考試來的太急速,冬離尚未從桂花盛開的大好時光下《紅樓夢》淒淒的格調中緩過神來,於是被衝沒了方向,她本不適合學習這條路子,就從她對於邋遢的物理老師漸漸堆積起好感卻對物理提不起一點興趣的行徑來看,考試必然是個悲劇,學生的悲劇。
    所以當血淋淋的考試成績擺在她的眼前,赤裸裸的恐怖開始襲擊她的身心,怎麼辦,要告訴媽媽的,不能隱瞞的,怎麼辦呢,會被苛責的,會被訓斥的。所有的她都想到了,打電話告訴媽媽考試成績,告訴其慘狀,被訓斥一番,被大大地教育一番,然後自己覺得自己很沒有用,然後會哭,這一切她都想到了,但是沒有想到會被訓斥的如此之慘。此時此刻,一個人蹲坐在樓上一間教室的狹角裏,歇斯底裏地哭泣著。
    為什麼就是得不到諒解呢,為什麼沒有鼓勵呢,為什麼要是苛責呢,為什麼從開始到最後都是責備呢,為什麼不能給一點點希望呢,我這麼沒有用的,考個試都考不好,多麼沒有出息的啊,那個想家而哭的男生才不是沒有出息呢,我這才是的啊,你看我根本就不會想家,我不想我的家,會被責備的,我到底算個什麼玩意呢。
    一個廢物吧。
    或者是一種浪費吧。
    許冬離想自己的眼睛應該腫了,枕在臂彎裏,她不能和蔓枝說,然後她也沒有朋友了,誰說朋友是可以一起哭一起笑的,笑是一起的,哭泣隻能是自己的,隻有自己的臂彎的最安全的,最不會被背叛被離開被拋棄的。
    天早黑了,黑夜來臨了。
    桂花還開著,花期很長,還能聞到桂花香,下輩子做花木吧,不會被責備了,開了花會被表揚的。
    她想天空是看不到星星的,這時候,這間教室的燈亮了,有人說話,她噤住了聲音,一動不動,把整個臉埋在臂彎裏,這種狼狽的時候,怎麼會被人撞破呢,她開始害怕,害怕被看不起,害怕被發現。
    終於等到開燈的人把等關了,她開始沒有力氣,等了一會兒,慢慢的站起來,腿已經僵了,腳也麻了,一步步走出去教室,那樣子大概能趕上小腳女人走路的樣子了。
    “時光如果慢一些多好,就不會恰好遇到秦明明,在一個人偷偷地回寢室的路上遇到秦明明,就不會撒謊說自己沒有事被識破了,不會被他識破她哭了,不會得到他安慰的話語,不會以為她可能會有朋友了,一切都是時光太快了,快到讓一些本該錯過的事情巧妙地遇到,隨即,成為一個巨大的過錯。
    許冬離一個人,天黑黑地,止住了眼淚,止住了決堤而來的絕望,緩緩地朝寢室走去,低著頭。
    “許冬離。”有人喊她,真巧。
    “你怎麼了。”
    不熟的兩個人,寒暄一下就行了,“沒事啊。”低著頭繼續朝寢室走。
    “你哭了啊。”
    秦明明卻改變原來的路程跟著許冬離回寢室,一路上好聲安慰,這是多麼巧的事情啊,在這種狼狽的時候,還能被安慰著,多麼美好呀,好像故事裏一樣。
    許冬離和秦明明成為了朋友。
    一個巨大的過錯的朋友。
    漫無止境的荒涼開始糾葛產生。
    時間為什麼要那麼快,慢一些會是多麼的好,她隻有蔓枝,多麼的好。
    原先開著白色花朵的花木輕輕地晃動著,深秋時節,風不和順,有些濃烈,像掙脫的野馬,回頭看過去那顆小的石榴樹卻在劇烈的搖擺著,樹大原來是可以擋風的,天空很黑很紅,霓虹燈下的夜幕再不會有單純的黑色,燃燒著的煤炭,紅色的火苗在黑色的煤麵上竄動。不是單純的,奶白色花朵落下了,消弭了,紅色的石榴花散開了,風吹離了痕跡,下過雨的地麵變幹了,狂風卷著灰塵來了,沙礫進了眼裏,進了心裏。
    世界不單純了。
    “秦明明,謝謝你。”在樓道的分開處,男生住二樓,女生住四樓,許冬離真心的和秦明明說謝謝。多麼美好的時刻呀。
    許冬離是笑著回寢室的,有一個新的朋友啊,他是一個好人吧,會是一個很好很好的朋友吧,眼睛腫著,蔓枝沒有看見,她在床上看書。當一個人悲傷的時候,總是不願先開口的,可是另一個人並不是能即刻就發現。有些東西本不必計較的。
    窗外狂風大作,窗欞邊的扶桑樹東西不停地搖擺著,窗戶被關的嚴實,無聲的狂亂。走廊裏的感應燈,亮起又滅掉,滅掉又亮起,如此往複。許冬離很想和蔓枝說,說她被媽媽訓斥了,說她在回來的路上遇到了秦明明,說她以前覺得高少則沒有出息,說她第一次考試坐在班長李明橋的前麵,說她覺得語文老師挺有學識,說她開始不討厭那個物理老師了,他很幽默,說她想要好朋友。
    說她,想要和蔓枝成為好朋友。
    燈又滅了,寢室的燈也滅了,東麵的燈先滅了,西麵的燈後也滅了,世界變黑了,窗戶很小,看不見霓虹的紅光,一大塊沒有被燃起的煤,黑乎乎的。
    這個夜晚許冬離什麼也沒有說,哭過的身體很累,躺在床上眼睛空空地盯著上鋪,她就在上麵啊,如果現在說自己很傷心,說自己想有個人說說話,上麵睡著的女孩會同意的吧,許冬離這樣想著,看見桌子上早些天寶貝似放上去的桂花枝已經幹枯了,感覺她們已經死了,她坐起身看了看窗外搖擺的扶桑木,又躺下。
    臉貼著牆壁,隻想著,心比天高,身為下賤。耳朵邊似又想起那低聲的纏綿,想眼中能有多少淚珠兒,怎禁得秋流到冬盡,春流到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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