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典物語:鮮血滴於玫瑰永不凋零的愛,皎皎冰辰,披上子夜祈色的沉默 (374)底勒尼安海盜(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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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的是海裏生物上岸的季節,伯勒尼基的海盜跟這裏的螃蟹一樣取之不盡,在八月以橫行聞名遠洋。
遠洋之內,他們像一隻隻貪婪的漁鳥,目光尖銳地在商船來往必經的海峽賺的盆滿缽盈,被冠上了灰羽的惡名。
“灰羽家的崽子會在這段時間偷偷爬進你床下的皮箱裏……”
這是一句足夠一般的玩笑話,結果今天清理行李的時候還真就逮著一隻,這件事隻可以讓總督鄧蘭欽考慮發落。
“總督閣下,就是右手邊的她曾在海上作祟。”
梁寂摘下犯人的帽子,令鄧蘭欽驚訝的是,鹿皮帽下壓低的容顏可以像四月的木棉一樣美麗。
“老天,還是個女的?”
“早一點知道就好了。”
水手們連聲驚歎之餘,女孩子攥動了手中的劍穗,傾身刺向了船舷一側的鄧蘭欽。
鬢角不整的鄧蘭欽慌忙閃身而過,手臂就拿住了女孩子的關節,抽身反複之時,淡淡的血花開在她的臉頰上、身上。在鄧蘭欽左眼的鏡片裏,開化出浮動的冶豔光影。
“把她押到我的臥室去,晚餐過後由我親自審問。”鄧蘭欽奪過女孩的短刀,交給廚子淩景振,目送她被梁寂帶下了甲板。
這是,波斯彎刀?雅典王在動員演講中不知咬牙念叨了多少次的禍害們用的武器。
上下忙碌,海上作灶的時間,因這個異國女孩突如其來的波斯式行刺,令鄧蘭欽感到隱隱不安。
倚著船舷旁觀大海深湛的浩瀚,蘊藏著不可預知的危險,在透明的碧水裏,礁石泛著青天的夜,不斷的撞擊著天堂的門柱,像流星逶迤著水藍的漣漪漂洋過海,在十裏荒涼的海岸線默奏出唯一的絕響。
以沉船著名的亞德裏亞海峽,浮在水麵的火山石危險遊魚數倍;以海上力量為基礎的國家裏,波斯同樣有著可以號令歐亞的強大。
強大的比起塊頑冥不化的石頭,同樣多餘,波斯也算是種必要之時要緊急處理掉的大件垃圾。
他清楚記得女孩用來破壞自己頭發的刀子有著月牙般的鋒利,這令他在散步的時候聯想到了伊朗草原上的聖戰者。眼下它正被握在廚子的手中,被用來割開豬皮。
鄧蘭欽提著籠屜回到房間解開女孩子手上的銬子,擺好飯菜之後,他鼓起腮,用上波斯語。
“安拉胡阿列巴,真主常使我們感到幸福,感謝豐富的食物。”鄧蘭欽作出虔誠的假姿勢給她看,隨後他將意外她並不是波斯人。
“既然你們的船跟在雅典的後麵,沒有必要扮成清真的模樣,底勒尼安海上的人民,都願意生生世世與亞述為敵,您是這裏的總督,您更不應該這樣委屈自己。”女孩接過飯碗,含蓄的笑容讓壓抑的艙室變得明朗。
更讓鄧蘭欽意外的是,她的漢語字正腔圓。
“那麼底勒尼安的姑娘,你從哪裏學的漢語?”
“小時候哥哥帶我在西岸近海進行漁獵作業,有茶葉商人向他問路,他總會慷慨的指出方向,用自產的肝油換來他們的茶葉。那時候會聽到好多漢語,時間長了也就習慣了你們說話的方式。”
“你的家在西岸?是的話,我們的船得巧要經過那裏,你的村民若是有什麼想吃的想穿的,我們不會介意多接一個單子,你叫什麼。”
“卡佳,真是麻煩總督大人了!”女孩把雙手合並成三角,低頭謝禮。
“你是泛雅典的合法公民,你不必言謝,雅典剛通過了一條法律,像你這樣的女性公民是可以要求軍艦保護的。”鄧蘭欽有意留心著她的麵貌變化,“你們可能並不知道,在這平靜的水上還活躍著海盜一方,請小姐放心,眼下跟我們在一起是最安全的。”
“我會聽你們的,請快些朝著西岸航行吧。”卡佳露出了迫不及待的樣子,稚嫩的像在等待某件事情的發生。
西岸就是外行人口中的直布羅陀海峽,是眾人皆知的海難角,除了做壞事的人,誰會想到那邊去。
所以,這某件事情,肯定是她背後有人盤算好的壞事。
“那就好,江東大米,多吃點,再放些日子就該招米蟲了。”鄧蘭欽像往常那樣拿起筷子時,看到木棍在卡佳的手中顯得太長。
“總督大人您給我的這是些什麼啊?”意料之中的,這西方人看見筷子就會一臉茫然……
“待這別動,等我去給你拿叉子。”起身的鄧蘭欽又被卡佳緊緊拽住了衣角。
“還有什麼事?”
“可以多帶幾副刀子嗎?我的繃帶大概要換了。”
卡佳用來凝視他的眼睛,有深藍的水晶色閃爍著幽微的火焰,盈聚著銀河似的光芒,鄧蘭欽在滾燙模糊的鏡片後緊鎖眉頭,今夜發生的這些突然到讓他無奈憐惜,像完整的燙手山芋就擺在眼前。
在鄧蘭欽大叔的心裏覺得,那實在極像一個生無可戀的囚徒,她有一雙可以把餐具都看作越獄武器的眼睛。
一個十四歲的女孩,為什麼會露出一臉飲恨的表情?
“我會帶來的,安心,你可以先看看老淩的日記。”鄧蘭欽從懷裏扔出一本沾著大肉味的日記,才脫離了卡佳的糾纏。
‘——☆——’
廚房間,鄧蘭欽在灌腸叢中找到了正在準備骨湯的老淩,他簡直要對那把神秘的刀子愛不釋手了。
“刀工見長了?”鄧蘭欽拍拍淩景振的肩,走到斷骨旁,好奇的拿起骨頭隻看了一眼,便立馬從老淩手裏奪回刀子,在蠟燭下麵左右端詳。
“總督閣下,你是念過私塾的人,您知道這是什麼東西?”
“它用來切肉怎樣?”
“它吹毫立斷,根本不需要力氣。”
“你剁的這骨頭讓我想起了散落在伊斯坦布爾荒原上的武器塚。武器來自歐亞大陸唯一的製鋼場,每年在希臘有上千的平民在這玩意下麵喪命,他伊奧科斯做夢都恨不得掀了那大馬士革。”
說著,鄧蘭欽從灶下抽出一塊幹柴,失手讓刀子落下,木柴在空中裂成了兩半。
“這是什麼木質?”
“桑木。”
“換成頸椎骨的話會怎樣?”璀璨的群星影射著刀片的鋒利,有開膛的景象一一在眼前浮現。
“那麼她真是刺客,來自波斯!”淩景振緊急摸了一把後腦勺,怒語中隱有拔劍氣勢。
“穆斯林哪個沒有對畜歧義,可她不是,要不當她看了你自述用彎刀殺豬的日記會怎樣?是了還不得跟你玩命,穆斯林再沒人性,怎麼會派一十四歲的孩子上我的船?”
“那她是誰?”
“假使有行刺的頭條為證,我也不敢斷定她就是這裏的海盜,接下來,為了揭露她的偽裝,還要找你幫我一個忙。”鄧蘭欽放下襯腮的手,從壁櫃上取了紅酒,遞給淩景振一杯。
“您講。”
“至於她是波斯人還是海盜,或者屬於最不可能猜測下的,隻是普通的漁民。這樣,給我搗些梅子來,摻上臭油,這東西聞起來有多麼極品就越招他們海盜喜歡。”鄧蘭欽坐在桌子上,飲著紅酒,“再準備三份三明治,一份用芝麻油菠菜和牛肉片夾心,麵包要穀物,杏仁和葡萄幹、一份加培根用油煎,多灑甜酒,麵包要全麥的、還有一份加滿生菜和牡蠣,麵包要細麵,灑滿搗爛的果醬和臭油。”說完跳下桌子,扶著淩景振的肩站直身子,“把它們做好。”
“好的總督,不過臭油是什麼東西?”
“是鯊魚的肝油而已,三份弄好叫鐵鐸送到我的房間去。”
“明白了總督。”鄧蘭欽剛一轉身,老淩正準備開工,眯了眯眼覺得不對,突然恍然大悟拍了菜板子,“是鯊魚肝?你在開玩笑嗎?如果有鯊魚的話我會幫它清洗肝髒嗎?要我說要是真有一隻鯊魚的話,我們就割了它的魚鰭和油菜燉成一鍋濃粥,這比我們的夥食要好多了!”
“好了老淩,該做的都交給我,我會把肝油帶來的。”
‘——☆——’
“加勒姆肝油?不回去嗑你的蒜頭子,要這東西做什麼?”
友艦的索倫船長捋著絨絨的胡子,在船舷邊站定。
“除了一些肝油,還要些橄欖油,你這裏有蜂蜜嗎?”鄧蘭欽遞上一根煙,彈走火柴,看著索倫的眼睛一眨眨的。
“有蜂蜜還有椰蓉麵包。”
“這對我很重要。”鄧蘭欽將目光對準他的眼珠,神色客氣。
“你,去取些吃的來。”索倫躲不過那樣的目光,趕忙吩咐屬下跑回船艙。
“索倫西斯真是善客之人,如果抓住了海盜,你們會怎麼處置。”鄧蘭欽探身過去,小聲耳語。
索倫對此露出了異常冷漠的樣子,隻是淡淡嘟噥道,“海葬。”
“你說什麼?”他們斯巴達人是這樣對待俘虜的?什麼榮譽什麼偉大,看來都建立在俘虜的死亡之上了!
“海盜對於東西方構建絲來之路是第一障礙,我今天可以告訴你,五年前我兄弟的黃金船被一女賊兜進了風暴圈,等我們趕到的時候散失海上的珠寶全被搬空。所以,遇上這種東西立刻溺死她,別考慮別的!怎麼,看你的表情,是抓到了?說起來你要橄欖油是幹什麼?”
鄧蘭欽根本沒有聽見索倫在質疑自己,隻有三個冰冷的字母在頭腦裏打轉。
溺死她?
可是卡佳?
回想起她清純的容貌,無瑕的童真,萬一她真的隻是個普通漁家的孩子……萬一她的父母還在海賊那裏,隻是被強迫拿這種事情回去複命,不把美色獻給富人,就要把初夜獻給海賊……對於地中海上的這些人口生意,聽聽都夠了。
可是普通漁家的孩子手中哪來的波斯彎刀,又怎麼會行刺?
“不,沒有,連這裏的海況都不熟悉的我們,哪會招賊?”想到這裏的他額間泌出了一排危險的冷汗,斷了一截的劉海緊緊貼著鼻翼上的眼鏡架。
“可你們船上的茶葉看起來還蠻值錢的。”索倫轉了話題,勾搭上鄧蘭欽的肩膀,“拿來跟我們換,我們可以給你更多的蜂蜜。”說話時他用指頭一鉤,下倉庫的士兵回來了,鄧蘭欽想要的東西在桌上籌全。
“你要幾塊?”鄧蘭欽咬了下嘴唇從懷裏掏出茶葉。
“三塊/一塊怎麼樣?”
“兩塊成交。”
卡佳,不管你是誰,饑餓之後的飲食習慣,是埋不住的真相。
一個十四歲的女孩子,根本不懂如何把心思偽裝。
在瞞過了所有想害你的人之後,這就讓你露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