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典物語:鮮血滴於玫瑰永不凋零的愛,皎皎冰辰,披上子夜祈色的沉默  (342)歌妓的兒子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5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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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奧科斯……”莘寧汗顏的望著他。
    “這不關你事,不過你,大可放心。”伊奧科斯一把推開尼米修斯,向台下走去,人群散開,一群近衛軍趕來,一個海金黨成員被當場俘獲。
    “老實點!陛下,長老,俘獲之人名叫卡提斯,死去的那個是明納第。”一個戴銀色頭盔的將軍行禮衝前,看他的穿著和性格,大概是和尼米修斯一夥,都是西庭的人。
    西庭什麼時候有自己的軍隊了?
    尼米修斯見此,好像蠻興奮的,他撥弄開人堆,走到被五花大綁的‘海金人’麵前,嘲弄道,“卡提斯,現在陛下是站在我們西庭這一邊的,以如今的形式來看……”尼米修斯冷笑一聲,“我真不知海金還能拿什麼籌碼來和西庭作對。”
    “作對?當然!憑我多年積攢的礦源,以及在神殿祭司那裏良好的聲譽。另外,我以我的名義起誓,隻要神殿不倒,海金永遠存在!”卡提斯掙紮著,上槽牙狠咬著下嘴唇,粗氣直冒,一雙紅眼圈裏赫然就是滿酬的恨欲。
    “如果祭司也是西庭的人,您又該如何?”尼米修斯的笑容令人不寒而栗,一滴滴冷汗就這樣滴在凝固的時間裏。
    聽到這個,卡提斯頓時臉色大變,“不,你胡說,西庭沒有參與神祗的權利,更無權影響他們!”
    “多給點黃金不就好辦了麼?你想知道,西庭的領地明明隻限於森林和獵場,而這些貧瘠的人,到底是從哪裏獲得的黃金的麼?”尼米修斯蹲下,挑起卡提斯的下巴來威脅道,眼神炯炯如芒,亦句句如刀。
    “難道是……不會的……陛下不會同意……”卡提斯淩亂的麵上發上俄然多了變奏的驚愕,一改神之子的強硬後,理智就在威脅下開始崩潰。
    “那當然是的,你這是逃避。而事實是,陛下也是西庭的人。”尼米修斯逐字逐句的說給他聽。
    “怎麼會,怎麼會,陛下,你怎麼會。這一切,都是這個小人的癡心妄想吧!”卡提斯回光返照般坐起身子,怒目圓睜般朝尼米修斯吼道。
    偉大的帝王嗎?那對伊奧科斯而言,確實是一種時不可待的機會,亦是危險的誘惑。
    “他說的沒錯,我已經歸順西庭,我想一個人出去走走,麻煩讓下。”伊奧科斯帶著自嘲承認道。
    “什麼?”卡提斯伸長了脖子,“伊奧科斯!你這個卑鄙小人!說到底,你根本就是個卑劣的私生子,一個不該存在的腓尼基歌妓的兒子。”
    一個歌妓的兒子?伊奧科斯是歌妓的兒子?諷刺與可悲的月影,就在那一刻一齊灌滿伊奧科斯的黑暗,莘寧驚訝的捂住了嘴。
    怎麼可能,莘寧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想象中冠冕堂皇的雅典大帝哈瑟三世,居然是先王與一個歌妓的私生子!伊奧科斯愣在原地,並沒有急著否認或反駁,但那承認的苦澀背影,遠比逃避看上去更心酸的多。
    打小就聞雅典肉欲橫行,上品男子大多風流,更何況是一國之君……好在臨幸歌妓在希臘也算人之常情。
    隻是,被卡提斯這漫不經心的譏諷中傷,似乎已觸動他內心最深的底線,當雅典之王開始質疑自己的能力,人民開始質疑他的能力的時候,這個走到戰爭邊緣的雅典在一場戰爭之後到底會怎樣,她簡直不敢想象……
    “搶風頭的爛婊子,也好意思站在這麼高的位置說話嗎?”卡提斯精神已經崩潰,罵的伊奧科斯先他一步。
    尼米修斯站在一旁,微微一笑,從腰間掏出短劍,“陛下,仁慈在這種場合不好使,是時候用它懲罰一些亂說話的家夥了,不能讓他回到雅典,因為流言穢語會動搖你的地位。”尼米修斯誠懇的遞上劍來,“陛下,請用。”
    伊奧科斯眼中急掠過一絲痛苦,他狠的拿起短劍,一劍結束掉卡提斯的痛苦。
    但當你企圖結束一個人的痛苦時,你往往要比他痛苦兩倍,因為存在本身隻是虛無的一種形式罷了。
    一眼不屑,一眼掙紮,形單影隻仿佛彌天噩蝶下無可擋避的夢魘,決堤他心中的冰,全部化為癡心妄想……
    有什麼比質疑一個人的身份更讓人不安?有什麼比一個想要救贖的屠夫更加悲慘?
    “你看,是他自己找死。這隻是小小的懲戒,很快你就會明白,在雅典做一個政客,就是在賭博,當然我們隻能輸一次。”尼米修斯笑著踩過屍體,現場圍觀的人群很快都走散了,尼米修斯清了清嗓子,“我的陛下,為了西庭,為了雅典,請讓我輔佐你吧!”
    “讓我再考慮幾天。”伊奧科斯丟下劍,渾身的魄力在那一刻土崩瓦解,披散下的無精打采
    “多久都可以,我相信你會選擇我們都高興看到的結局,這也是你為數不多的機會,隻有我能來幫你完成。”尼米修斯點點頭,接過短劍別回腰間去。
    “與魔鬼一樣的西庭為伍,不代表我也想成為魔鬼,這隻是一次偶爾的交集,我不想再與你們政黨之間有任何的聯係。”伊奧科斯牽起莘寧,毫無禮貌的繞開了尼米修斯。
    “何止是聯係,權利這種東西,任憑誰隻要嚐到一點甜頭,都會無法抑製般去瘋狂的愛它,所以,伊奧科斯,很快你就會發現,你所謂的逃避,隻會加快你與西庭正式結盟的時間,到時候,你就會成為你最不想成為的屠夫與魔鬼。雅典與伊斯坦的戰爭已經打了太久,我們需要的是一個無情的領導者,而不是一個隻會愛啊愛啊的多情紳士。”尼米修斯披著長袍,摸著腰間短劍的握把,背對著伊奧科斯小聲嘟囔道。
    彌漫著灰塵的狼藉西庭,被月光煞白煞白的斜照,空氣中飄來揉含了白薔薇夜露的蕭條與冷寂。
    莘寧怎麼也沒有想到,宣傳中天堂一樣快活的雅典之夜,原來隻是西庭麾下政屠的虛掩。雅典之夜結束後,海金黨丟掉了港口與金礦,及兩名海金黨骨幹。雅典再也無黨可以與西庭作對,同樣,也再也沒有人會相信西庭,再也沒有人敢於接近西庭二當家尼米修斯。
    貪婪是一種隻要沾上就扔不掉的東西,然而任何努力沒有代價又怎麼像話呢?
    但伊奧科斯為了巴爾幹統一後的王權所承擔的代價……
    哈瑟二世自以為統一半島並將部落製改為君主製就可以讓後人安享太平,殊不知卻等於將一切不妥全部在撒手人寰之後拋給了兒子。
    所以,沒有不用付出代價的如願以償,如願也隻不過是換一種說法的活受罪罷了。
    忽滅的聚光燈下,無論多麼虔誠的信念也會因離奇又平淡的物是人非,而往往隻能無助驚歎恍如隔世,他的目光錯亂又陌生,眼底的流白仿佛隔閡了花期與露水在兩境之外的無情時差,整個人就像被蒙了一層鐵障,在天地間迷失,於所有人的眼裏漸漸失去顏色與影子,變成一個殷紅的傀儡……
    伊奧科斯不是神之子,完全不是,莘寧心中仿佛有一座辛格威爾之山轟然崩塌,他是婊子養的,而且還是私生子……這人一旦命背怨不得社會……
    於紅塵十丈裏掛念與他的姻緣,會因一點小小的殷勤都癡狂的莘寧,望著他意如一隅偏安似退避三舍般的茫然目光,一時再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藏在了圍著紫色絲布的門柱的後麵,等到西庭的人都走光了,才躡手躡腳溜上了有伊奧科斯入住的舞廳二樓旅館。
    “陛下,您在嗎?”莘寧護住了銀燭台的燭光,側著身子擠進門裏,驚現一地的陶酒罐,原來伊奧科斯跑回來在這裏喝悶酒,也好,至少比與西庭和那魔鬼長老決鬥強。
    “你來幹什麼?”莘寧聽到了他的聲音,猛的將燭往上一舉,像浪人一樣披肩的浪發,深而混沌的眼神,一身白亞麻衣。
    莘寧看到這裏,剛剛還有的一點希望,如他消失的王者氣質一樣蕩然無存……
    “陛下,卡提斯隻是想要激怒你,誰都知道你是雅典之王,是這世上唯一真正的王者。”莘寧伸出手去,卻被伊奧科斯攔下。
    “陛下……?”莘寧疑惑的看著他。
    “為什麼要叫我陛下?多麼可笑的名字。”伊奧科斯淺金色的劉海蓋住了他麵龐上深深凹陷的憂傷,整個人彌漫著難以言喻的墮落。
    “因為您就是陛下,永遠的神之子。”莘寧剛想掙脫,怎想卻被伊奧科斯攥的更緊。
    “我不屬於權利本身,我屬於自由,我寧願,我隻是一個卑賤的下人。”伊奧科斯一傾身,就將莘寧放倒在保加利亞亞麻軟地毯上麵,“不受權貴所妒,不被深宮所圖,享受生老病死,與任何事都無牽無掛。”
    莘寧露出了不知所措的眼神,卻發現伊奧科斯眼中彌漫的並非高高在上的冷漠,而是一種乞丐一樣的渴求,“可事實是如此,我還算是永遠的神之子嗎?應該是永遠被神所囚禁的人!”伊奧科斯霧藍的暗眸泌出若有若無的淚來,透過促狹的哽咽更加悲切道,“我是個,永遠得不到愛,得不到骨肉親情,永遠在演戲,一旦下台,就會一文不值的戲子!真就了他們說的,一個搶風頭的爛婊子!”伊奧科斯一下子抵住了莘寧的喉嚨。
    “呃。”他倒還真下得去手!莘寧轉了轉眼珠,想想這畢竟還是一國之君,手段如此絕狠,也難怪他會坐上這個位置,他當然有他上位的資本。
    因為命運從不眷顧弱者。
    好在這保加利亞亞麻布袋羊毛軟墊躺下去還是蠻舒服的,莘寧一時也不急著反抗。
    “所有人都在騙我,自始至終,忠誠隻能作為欺騙存在!”伊奧科斯大喊道。
    “即使是那樣的話。”莘寧深吸了一口氣,“你也依然是神之子,自始至終,無人改變,就像你說的……”
    “從不因,時間而改變嗎?”伊奧科斯忽然醒了,鬆開了勒在她脖子上的手。
    “是的,而且他們會成長,並熱愛生活與繁衍。”莘寧伸出手,摸了下他憔悴的臉,“所以啊,請不要說出那些悲哀的話,因為這世上,你對我,永遠是那樣重要的存在,從今往後,請允許我站在你需要的位置上,而不要,再將我差遣回鄉下去了。”
    “為什麼?為什麼這樣對我?這樣對一個不值一提的爛婊子?”伊奧科斯俯下的身軀開始發顫,六月的潮濕仿佛能蒸發他藍色的高貴,化為平凡的形象。
    “因為你對我,是那樣特別,你不屬於任何人,就像人降生到被太陽神赫利俄斯賜福的雅典,這世上的一切在那之前就已經存在,無論生活或者繁衍,自要遵從命運的軌跡,哪怕無奈,哪怕陷害,抑或親人離世,姻緣斷絕,終還是由天命所定。所以,無論帝王或是乞丐,貴則流霞,賤則草芥,前塵已矣則重新開始,終還是由人之手所育,並不需在意什麼出身,每個人能做的,隻有做好自己,在自己可選擇的範圍內,做到問心無愧,才不枉人生一遭。又何須每每自喻不平,害弄的天妒人怨,最終逢得個枉死無回。”
    “在自己可以的範圍內,做到問心無愧嗎?”伊奧科斯眨眼,唯一不變的永恒神之子,擁有著一雙世上最藍的眼睛的神之子,那藍色如囚於山巔不落的藍月,悉數沉澱飄渺幻滅的溫柔。仿佛被壓抑的馨香開始重新吐露,沾染月露星輝的花香四溢,就如轉縱即逝的輪回在一陣風花雪月裏蕩氣回腸,注定她此生沉淪……隻剩柔軟在釋然間帶著溫暖塌陷……
    伊奧科斯忽然強吻住他身下的他,單薄的內衣將體溫毫無保留的輸送,如滿月射出的弓弦撞入她的腦葉,撲朔迷離的姿色在寬衣放肉的一片香腮勝雪中複雜氤開,照的身下的美人綽約聯娟,思量不止。
    “現在,做命運的主人吧,做到問心無愧,心安理得,哪怕風花雪月,朝霞夕露……因為我們都是,神之子,自始至終,生活與繁衍,從不因時間而改變的真理,堅定之心從不因謊言而消潰。”莘寧感覺到,那一刻,兩個人心底的堅冰融化了,化為淚水的樣子在接吻的瞬間涓涓而湧。
    繼承了太陽神赫利俄斯之光與熱的雅典人,莘寧結結實實體會到了那種渴望燃燒的力量與竭力求索的魄力輝煌。
    緊緊閉上雙眼,顫抖不已的雙唇,用盡肌肉上每一粒乳酸的痛,去接觸這從不曾占有的陌生,伴著一滴滴喜悅的甜淚,令人甘如食飴……從他的肩膀上滑下去的疲憊好像,哪怕失去了明天也不要緊……
    等再次睜開眼的時候,莘寧掀開被褥,時已半夜,她看到了伊奧科斯正在調酒。
    “醒了。”伊奧科斯站在一張白樺木桌前,在翡翠高腳杯裏倒上香檳,黃金色的酒汁在綠色杯中,在月光下呈現出熠熠的晶藍,美的就好像,他的眼睛。
    “是醒了,神知道,我怎麼會對你說那些話。”莘寧揉了揉太陽穴道。
    “是啊,神知道,記得赫利俄斯曾在雪山上高舉太陽普照人世(希臘版誇父逐日)無奈在暴風雪中失去方向,而太陽之火的火種最終落入地表,化為一株銀色的鶴望蘭,相傳,如果相愛的二人在花下向神祈禱,如果花朵由銀色變為金紅色,兩個人會擁有不悔的愛情。”伊奧科斯天真的說道。
    此時門外,好不容易脫下長高跟靴的卡修和辛諾克斯正在空蕩的舞廳吵吵鬧鬧,兩個人正抱怨著為什麼剛脫下蕾絲外麵就沒人了,突然就聽到二樓有人說話,於是便附耳過來,此時屋內——
    “那怎樣才能找到呢?”莘寧問。
    “每年的這個季節,辛格威爾開放日裏,與雅典之夜並稱的另一個活動,就是召集一群勇敢的男人為摯愛攀上千米的雪峰,最終摘下一朵金色的鶴望蘭獻給摯愛,而且,據信傳,曾有不少海金人士曾將大批珍貴的黃金也藏在山頂,因為那裏從來人跡罕至,又會受神庇護。”
    “原來如此,如果有人願意為我摘下,管他是神是人,我都嫁了。”莘寧著迷的說道。
    伊奧科斯眼中急閃過一道電流,“是嗎?那麼我將以神之子之名起誓,為摯愛,將不辱使命。”伊奧科斯單膝跪地,吻在了莘寧的指骨上。
    屋外,辛諾克斯與卡修眼前一亮,忽然轉過臉來,怎麼這家夥也在?
    “嗬嗬,好無聊的晚上,回去睡了,你也請早吧!”辛諾克斯淡笑一聲,招呼卡修道。
    “的確,哄小孩睡覺的故事而已,信了才怪呢!走吧!”卡修伸了個懶腰,表現出漠不關心的神情來。
    結果這一晚上,兩個人數次在探險裝備店碰麵,又多次在挑選登山鎬時吵起來,聽說兩個人曾為看上一件羊毛保暖衣急的大打出手,在一個仲夏夜最熱的時候,有兩個一身傷痕累累的老熟人抱著一大摞保暖護身綁腿綁腰的登山零部件從西庭一路吵回了雅典……
    當然他們可不單是為了反季清倉趕出血,更為神奇的是兩個人互相掩飾,辛諾克斯說自己想在三伏天裏享受一下羊毛衫,卡修說自己一年也就夏天能買得起冬天的衣服,然後就是一對眼紅,互相揭老底……
    就這麼折騰到了辛格威爾登山大賽的頭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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