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鐵裏轉乘一次，雖然站數不少，但好在不堵車，時間有保障。胡萬全年輕力壯連跑帶顛，一個小時就由南向北穿越了整個北京城，除卻最初的一點小磕絆之外沒有再遇見阻攔，出了地鐵站又跑了將近兩站路，馬不停蹄趕到了北京大學第三附屬醫院。
    看看手機顯示，下午五點半，距離最初得到消息前往昆明，到順利取得腎源趕往機場，再到北京落地汽車改地鐵，來回五千三百多公裏，用時三十個小時。
    胡萬全一邊打手機一邊往住院樓跑，“雲鯉，都準備好了麼，我在樓下，馬上就到，是直接去手術室還是先到病房啊？”
    “……老胡……”
    “喂，雲鯉……電梯裏信號不好。”
    “胡萬全……”
    “……我……病房……十層……”
    “胡……”
    “別掛別掛，我到了！”
    胡萬全出現在內科住院樓十層，“我到病房了，你們在屋裏麼？”
    “胡萬全，馬爾丹死了！”
    “……”
    胡萬全愣在病房門口，左手拎著小冰盒，右手保持放在耳邊打電話的姿勢，眼前一片白茫茫，白牆白床白窗簾，雲鯉從床邊的座椅上轉身，露出身後白色被單下麵的人形突起。
    啪嘰一聲，手中的電話掉落地上；哐當一下，密封冰盒磕碰到門邊。
    “馬爾丹！”
    胡萬全大叫，眼淚突然間充盈滿眼眶，恍惚、暈眩、震驚、不可思議之情瞬間湧上心頭。
    “不，不會的，”胡萬全搖頭，“你不會死，不會死的。”
    “老胡……”雲鯉哭成淚人，朝門口走過來，“馬爾丹，死了……”
    “胡說，這不可能！”胡萬全憤怒，千辛萬苦找來的腎源還沒用上呢。
    “剛找到腎髒，特年輕的小夥子，我都快給人家媽跪下磕頭了……”
    “光包機費就十萬，夏思甜他爺爺的關係，部長啊，麵子多大呀……”
    “就這個小冰盒，安檢讓我打開，都快和保安打起來了，把人家隊長都叫出來了，才讓我過去……”
    胡萬全嘮嘮叨叨一個人說著，不管不顧哭訴的雲鯉，直不楞登踱到病床前，放下一直拎著的寶貴小冰盒在床頭櫃，彎下腰，雙手慢慢揭下覆蓋在臉上的白色蓋單，露出一張備受病痛折磨卻依舊年輕漂亮的臉來。
    “親愛的，我來了，”胡萬全撲在馬爾丹身上，溫柔地撫上他的臉頰，“別睡著了，醒醒。”
    低聲呼喚，輕觸撫摸，“睜開眼睛看一眼，我回來了……唔……”
    胡萬全哭得像個小孩子一樣昏天黑地，嘴角劃過闔上的雙眼與緊閉的嘴唇，一如當初狂亂的吻遍布全身，時隔兩年，再一次重合碰撞，卻已經天人遙相望，陌路竟殊途。
    痛哭的胡萬全絲毫沒有注意到病房外呆立的雲鯉，正睜著不可思議的大眼睛，滿臉人神交戰看著眼前這一幕。當迷茫變為疑惑，當驚詫轉換驚悚，當不敢相信徹底輪化成憤懣與惱怒，剛剛還因丈夫早逝而哭泣不止的可憐女人突然變身，斯巴達成咆哮暴走的母獸，為捍衛自己的領地上去就是一巴掌。
    “放開你的手！”
    胡萬全不防備，被雲鯉一把薅住肩膀，臉上結結實實挨了一下，一道細長口子由白變紅，是雲鯉的結婚戒指，劃破了他的左臉。
    還要再打第二下，手被身後的人緊緊抓住，“別打了。”
    是夏思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