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 LAW 308、西雅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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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雪紛飛,乘坐聯合航空的飛機從相對溫暖的洛杉磯抵達嚴寒的西雅圖。
極力壓低帽簷依舊抵檔不住撲麵的冷,人凍得快麵癱了,從機場出來小跑著鑽進趙捷飛車內,凍得直嗬氣搓手,“好冷。”
趙捷飛調大了一檔暖風,“你土生土長在終年無雪的南方,肯定不習慣這種天氣。”
“確實不習慣。”外頭白茫茫一片,車窗隔絕了外麵的聲音,仿佛進入了黑白默片世界,喬烈兒眼波流轉被雪景深深地吸引住,“不過好美。”
盡管掃雪車把雪推到路兩旁,柏油路仍然蒙上薄薄的一層雪粉,車子在茫茫的白霧中駛往西雅圖城郊的住宅區。
一棟棟外型差不多的別墅像童話世界裏的房子,車子呼嘯而過,不時有狗隻從白色欄柵處探出頭來,抖動長毛甩掉落在身上的雪粉。
透過巨幅的玻璃窗,家家戶戶都置了一顆聖誕樹,塔型的樹身上繞著閃爍的彩燈,針葉上掛滿了飾品,地麵上堆了不少禮物,金發的小女孩伸長小胳膊正努力地把一隻金屬小球掛上去,此情此景讓喬烈兒想起家鄉的春節:“以前我們春節都愛買桃花,桃枝上也是繞著彩燈,每年都是我負責把紅色的利是封掛在枝椏,等以後春節也買一棵讓我的大侄兒掛紅封。”
以前在他眼裏桃樹很高,掛利是封是件很困難的事,隨著他一年一年長大長高,那已經不再是一件既困難又滿足的事,直到成年後這個習俗逐漸被淡忘了。
“我聽說桃樹是旺桃花運的。”趙捷飛指尖敲打著方向盤,“你還是別買了。”
“你是對我沒信心。”喬烈兒用手肘捅了捅他,“還是對自己的沒信心?”
剛說完這句話喬烈兒心裏就堵了,曾幾何時他跟嚴靖曦之間也說過這些話。
趙捷飛察覺到他情緒的波動,“怎麼呢?”
“沒事。”喬烈兒搖了搖頭,擠出點笑容。
趙捷飛把車子駛進一棟別墅的車庫,在喬烈兒眼裏每棟都差不多,要是把他獨自扔在街區裏,也許連哪個是家都找不著。
屋頂上覆著厚厚的雪,透過玻璃鵝黃的燈光讓人溫暖恬靜,室內外是冰火兩重天。
趙捷飛牽起他的手,“手這麼冷,衣服可穿得不少啊!”
“緊張。”喬烈兒白了他一眼,“明知故問。”
“你又不是醜婦,怕個啥?”趙捷飛緊握他的手推門進了屋裏頭。
一冷一熱鼻涕就不爭氣地冒出來,沒有見到傳說中“家翁”,卻有個兩歲還係著尿布的棕發小男孩把自己的小毛巾遞給他。
“謝謝!叔叔用這個就好了。”喬烈兒想拿桌麵上的抽紙,小男孩抱著他大腿不讓走。
長長的睫毛眨巴著眼,也不知道能不能聽懂中文正想換英文說,趙捷飛走過來一把抱起小男孩,戳著他圓圓的臉,“Kelly,人家一進門你就抱大腿成何體統。”
“他能聽懂中文?”喬烈兒打量著這個小屁孩,覺得眉眼有點熟悉,方才想起以前在趙捷飛微信見過,那時倒不太像混血兒,現在長開了反而能看出來,“你姐的兒子。”
“嗯,我姐說不能忘本。”趙捷飛把小男孩放下,“中文教得一點都不含糊,居然還教他珠算。”
喬烈兒瞥了眼盤腿坐在地上閑得玩腳指丫的小Kelly,對學習珠算這事深表懷疑,大概那一顆顆大珠子在他眼裏頭更像糖果。
楓木樓梯傳來腳步聲,喬烈兒仰頭往上看,盤著發髻的老婦人穿著素色高領毛衣,白金項鏈懸著一枚十字架垂落在胸前,她扶著欄杆拾級而下。
無框眼鏡下眼神清明,狹長而微微上挑的眼角跟趙捷飛如出一撤,喬烈兒醒悟過來連忙打招呼,掂量一下該怎麼稱呼,最後還是喊了聲“老師。”,畢竟趙媽媽是大學的教授,也是法醫界的前輩。
趙媽媽頷首微笑,上前跟喬烈兒握過手:“小喬,歡迎你來我們家作客。”
離得近的時候,喬烈兒聞到她身上讓人覺得很淡很舒服的味道,不像大多數洋人那樣濃鬱嗆鼻,隻有移動時風帶起才能依稀捕捉到那一絲稍縱即逝的淡如幽蘭的香味。
“媽,姐和姐夫去哪了?”趙捷飛把他倆脫掉的外套掛在衣帽架上,“還有妞妞呢?”
“一家三口去超市買東西。”趙媽媽抱起坐在地上的小男孩,“Kelly不願意去。”
“爸,還好嗎?”
“油盡燈枯的日子還能怎麼樣。”趙媽媽歎了口氣,“剛醒了,你們上去看看他吧。”
趙捷飛牽著喬烈兒上了二樓的臥室,推開門房間裏彌漫濃濃的消毒水味道,頭發花白稀疏的老者合眼著半躺在床上,行將就木的姿態多少衝淡了節日的喜慶。
“爸。”趙捷飛坐到床邊輕喚,老者微微顫動著眼簾睜開混沌的眼睛,目光在趙捷飛身上停留了一下又轉移到他身邊的喬烈兒,“烈兒也來了。”
血管凸現枯如老柴的手顫抖著想抓喬烈兒的手卻落空,喬烈兒猜到趙父眼睛已經看不清,主動握著那雙冰冷的手,“叔叔好。”
生命如風中之燭隨時熄滅,趙父眼神空洞地直視前方,幹裂的嘴唇微微開合,沙啞的聲音艱難地吐出一個字,“好!”
糖尿病引起的腎衰竭,即使口渴也得控製一天水的攝入量,趙捷飛扶起他用調羹喂了一小口水,生命在疾病麵前顯得如此脆弱無助,死神隨時收回他們的性命。
趙父疲憊地合上眼睛,剛才短暫的對話幾乎耗了他大半的能量,趙捷飛讓父親平躺回床上,掖好被角兩人捏手捏腳地走出去輕輕帶上房門。
兩人的心情變得沉重,喬烈兒正想著說點什麼安慰他時,樓下傳來喧鬧聲,原來是趙捷飛的姐姐一家三口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