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陵越留在後山的時間是大大的增長了，歐陽少恭雖心裏清楚陵越所做何為但是也並不覺得煩惱，甚至還隱隱有那麼絲歡喜。
    畢竟對於歐陽少恭來說，將一個聰明人玩弄鼓掌和掌控一個涉世未深的孩子所獲得的滿足感是大大不同的。更何況，陵越實在是個不錯的交談對象，哪怕他在音律方麵上麵的造詣比不上屠蘇，然在他身邊的那種寧靜安然感無人能比。
    當陵越處理完手中最後一件事物的時候，就聽到有人敲門的聲音，活動了下僵硬的肩膀，道一聲請進。沒料到，進來的並不是他以為的百裏屠蘇而是歐陽少恭。
    “怎麼今個兒端進來了？”陵越動作利落的收拾著桌子，一邊有點疑惑的問。
    “屠蘇在喂阿翔五花肉呢。”歐陽少恭戲謔的說。
    在後山時日越久，歐陽少恭就對陵越有了更深的認識，或者說更加肯定這是一個爛好人。
    這個人啊，不過是個二十出頭的少年。可是卻要以身作則做好天墉城眾位弟子的表率，要時時關心身負煞氣的師弟的心理情況隨時開解不能怨不能恨，要幫著掌門打理天墉城若幹雜事，要日日修行不可辜負師父的期待。可是他的精力是有限的，在承擔這些的同時常常會一不小心就忽略了自己。
    他會在屠蘇睡著的時候給他理好被角卻在處理事務的時候睡著。他會關心阿翔的五花肉夠不夠吃卻常常幾天都會忘記吃飯。
    有時候歐陽少恭都會想，他這麼熱衷於修行辟食之術大概是因為他根本就沒有吃飯的時間吧。
    每次看見陵越那表麵上那不動如山的氣場和內裏虛弱的身體，歐陽少恭總忍不住皺眉頭。
    這樣一個人，若是被這是人世間無關緊要的小事消耗了生命力，豈不是一件很可惜的事情。
    可這世上，又有多少事能難住歐陽少恭，不過是簡簡單單提一句以後將飯菜都端後山來吧就解決了。
    不愛去前山吃飯的和沒時間去前山吃飯的都無反對意見，隻是一般情況下都是屠蘇喊陵越去石凳上用飯的，端進來還是頭一回。故才有了這個對話。
    “想不到陵木會給你帶這等東西。”不用想也知道五花肉從何而來，可是需知道，像他們這種在天墉城呆久了的，都不太愛葷腥。
    “大師兄不也曾給屠蘇帶過。”歐陽少恭毫不在意，別人都說大師兄就是一塊移動的天墉城門規，但他看來則是完全不相同的。此等事，在大師兄看來並無錯誤可以指摘。
    如果說歐陽少恭觀陵越越久，越覺可親。那麼陵越觀歐陽少恭越久，則越覺驚心。
    這個人如果當真是鬼麵人的話，實在是太恐怖。難怪當初他能在短短時間都打開屠蘇的心門，這個人啊，仿佛一瞬間就能洞徹他人本質。
    有時候他覺得歐陽少恭好像是個曆經滄桑見過世態炎涼的老人，有著洞徹明晰的清明。
    他來後山，很多行為例如送飯之事，在其他人眼裏，大師兄必然不許做。可其實這些都在自己接受範圍之內。並不是因為屠蘇。
    可如果歐陽少恭並非行惡，這風骨當真世間少有。至少在陵越看來，當是獨一份的。
    “今日這稀飯？”陵越看著碗裏的東西，無論從顏色還是味道上來看，都不可能是天墉廚房出產的大鍋飯。
    “我教陵木熬的，最是補氣養神。”
    “勞煩少恭費心了。”
    “若是大師兄肯多顧念著自己的身體，我相信很多人都會鬆一口氣的。”
    “少恭一定是一位好大夫。”
    “好？我救不了我心愛之人，甚至連她最後一麵都不曾見過。”
    陵越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接話，這情愛之事他不了解，然人世行走卻是見過不少的，他想那樣的痛苦就如同之前采藥回來以為虎子被人食的絕望吧。
    他對虎子活在時間還心存希望，可想起當初之事，還是覺得心痛難忍。所以他無法用言語開解歐陽少恭，卻也不希望歐陽少恭沉迷痛苦中不知前路。
    好在歐陽少恭似乎並不需要他回話，自顧自的接下話題，“與她相遇，是我此生之幸。天要奪走，我必抗天。”
    隱隱聽出歐陽少恭言語中的瘋狂之意，陵越陡然將頭抬起來，麵前的人還是一如往常，絲毫沒有別人說起與天鬥的那種扭曲的表情。
    “死者已逝，何必讓她不安息。”陵越幹巴巴的擠出這句話來。
    “我還以為師兄必會勸我不要與天鬥呢。”歐陽少恭覺得有點意外，當初就算是隨性而為的尹千觴察覺到自己的想法後，也是頗不暫同的。這陵越當真豁達到此。
    苦笑的放下碗，陵越的目光穿越房門，似乎要看到正在和阿翔玩耍的百裏屠蘇，“如果可以，我還想和天鬥呢。”
    “為了屠蘇師兄？”明明知曉答案，歐陽少恭還是忍不住問上一句。
    “這世上有太多無奈之人。”這世人，若非無路，怎麼會生出和天鬥的想法。一如當初的陵越，一如現在的屠蘇，一如如今的歐陽少恭。
    “師兄這樣子，可成不了劍仙呢。”陵越對世事看得清楚卻看不透。
    “順其自然。”
    “師兄說的是。”
    陵越，你還真是能給我驚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