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早有了心理準備，這感覺其實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難以接受，與當年長白之別後幾欲瘋狂的悲哀更難相比。
    並不算痛，我用十年的時間讓自己習慣了笑對痛苦，隻是有些麻木，就好像心缺了一塊，空落落的。
    到最終我也隻是淡淡的道，“連累你們了。”
    “你他娘的說什麼屁話，當年胖爺我敢出去找你，就沒打著還能活著回來，這麼些年本來就全是賺的！”胖子氣呼呼的道。
    我衝他咧嘴一笑，“我沒事，這些話出了這個門我再也不會說。”
    我隻是想在重新開始之前讓自己再好好想他一次罷了，這個世界的他不是他，或許永遠都不會有人知道曾經有一個被我叫做悶油瓶的家夥真切的存在過。
    就像他自己說的那樣，消失了也不會有人發現，就像個從未存在過的幻影。
    “對了！”胖子猛一拍大腿，“既然我們能過來，小哥也一定能，沒準……”
    “不會。”我苦笑道，“你都已經來了，如果是悶油瓶，他絕不會不來。”
    “胖爺我聽這話怎麼這麼別扭。”胖子不滿道，也有點泄氣。“那你打算怎麼辦？”
    “不管怎麼說，西沙這個鬥我是下定了，運氣好也許能撞上我三叔。以前是沒辦法，好不容易重來一次怎麼也不能讓那老狐狸就這麼不明不白的落個一去不回生死不知。”我按了按還有點發暈的頭。
    “而且那個什麼夏家很可疑，我確定當年道上並沒有姓夏的世家才對。”
    還有那什麼十祭，自比老九門，簡直可笑！
    哪怕是當初最困難的日子，老九門又何曾向人服過軟，更何論舉族臣服！
    我不知道的是，與此同時的一間船艙，張起靈猛地從床上彈了起來，就像剛做完一場噩夢。
    “吳邪……”他愣愣的看著自己的雙手，許久之後，雙拳緊握，直到攥出血來。
    怎麼會這樣……
    與吳邪最初的記憶是蛇沼步步危機的叢林，渾渾噩噩的自己，實於虛之間交錯的混亂的記憶，唯一的溫暖是那隻時刻交握的手掌。
    “小哥，沒事的，我們能出去的。”青年溫和的笑臉，就算再怎麼狼狽也沒有變過，就像他從來沒有意識到他正帶著一個隨時可能會害死他的累贅。
    幾次的出生入死，雞冠蛇致命的襲擊，那雙手也始終沒有鬆開過。
    那時他就知道，吳邪，胖子，他這輩子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他們，哪怕他死！
    看向身邊睡的沉沉的女子，張起靈頭一次有了苦笑的衝動。
    吳邪曾經和他講過他們之前的事情，他說自己救過他很多次，他欠自己好幾條命，一輩子也還不完。
    他一直都這麼相信並因此而暗暗高興著。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想要找回記憶的執念不再是迷失的過去，他隻是想親眼看看他和吳邪第一次相遇的場麵。
    長白山最終的分別不是他想要的結果，但是他很高興他還可以再一次保護那個人，為了心底那說不出口的小小心思，哪怕他這輩子都注定觸摸不到。
    可到頭來怎麼會是這樣……他該怎麼辦？！
    嗬，張家欠夏家的，還真敢說！
    什麼叫天生手指奇長，重要的是經驗不是手指好不好，普通人就是給他除了觸覺敏感一點也毫無作用好不好。
    幾句空話哄一哄就相信了？！為了一個女人連最起碼的判斷力都沒了？！竟然還打了吳邪？！難道在他失去的過去裏他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傻瓜？還真難為了吳邪在這種情況下都沒有放棄他！
    如果真是這樣，他鄙視過去的自己。
    這樣的記憶，不要也罷！
    厭惡的看了一眼身邊睡得毫無防備的女人，張起靈悄無聲息的離開房間。
    遵循腦海中的記憶找到吳邪所在的船艙，胖子竟然也在這裏，張起靈忽然覺得事情有點不對。
    記憶中胖子和吳邪的關係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他說出那樣的話，雪山上的一切依然曆曆在目，在他的印象裏，王胖子這人雖然看上去貪財又好色，但和吳邪一樣，絕對是能當兄弟的。
    難道是之後發生了什麼才讓他們之間的感情得以升華？
    可那樣的話為什麼現在又是一副哥倆好的樣子？
    有人過來了，聽腳步聲應該是阿寧，張起靈跳出船外，攀身附在船身上。
    因為夏子軒他的身份已經暴露了，那個精明的女人不可能對他不做防備，雖然不知道當時的自己到底是怎麼想的才做出這種荒唐的決定，但可以想象他在這條船上他的處境可以說已經岌岌可危，他不能讓人知道他來見吳邪。。
    阿寧在門口遲疑了片刻，推門走了進去。
    門後是吳邪依舊溫潤幹淨的笑聲，張起靈有些恍惚，青銅門前吳邪灑脫的笑容再次浮現腦海，見不到了吧……那個他認識的吳邪。
    那時的吳邪，到底是以什麼心情說出的那番話？
    又是以什麼樣的心情試圖讓自己代替他的身份，讓自己……成為他？！
    門忽然開了，張起靈立刻縮起身子。
    三個人魚貫而出，輕手輕腳的從船的另一麵換了潛水服依次下了海。
    張起靈臉色變了變，為什麼會這樣，他記得吳邪說過他在西沙是和他們一起下水的，而且……還化身張禿？
    他終於想起哪裏不對勁了，吳邪跟他講過的那段故事裏他根本沒有暴露身份。
    難道是因為他的意外回來給過去造成了影響，過去……可以改變？
    現在已經來不及細想，張起靈隨手褪去外衣緊跟著潛了下去，不過幹這行的大都警覺，他也不敢靠的太近，隻是遠遠的跟著。
    水下的能見度並不高，從這個距離他隻能看到吳邪和阿寧說了什麼，然後胖子引發了那個機關，巨大的吸力扯著他向旋渦深處接近。
    張起靈沒有抵抗，身周的水壓越來越強，即使是他也覺得難以承受。
    心底有些焦躁，雖然明知吳邪應該不會有事，但既然有過一次改變，他也不敢斷言他所知的那個末來到底還會不會存在。
    倒鬥是個玩命的活，有時候單憑運氣便能定人生死。
    所以當熟悉的人影在眼前快速掠過，張起靈毫不猶豫的一把抓住護在懷裏，雖然他很快也因受不住重壓而昏了過去，但得益於自幼的各種訓練他並沒有昏迷多久。
    醒來以後張起靈將吳邪三人拖上岸去，幸運的是他們都沒有事，眼見他們已經有蘇醒的征兆，張起靈不敢多呆，立刻躲進臨近的墓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