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後頸一陣陣地發疼，酸痛的僵直感讓慢慢蘇醒的歐文忍不住皺了皺眉頭，他試著動了動，這才發現自己的手腳都被緊緊捆綁了起來，捆綁得太緊以至於血液不流通，手腳發涼知覺麻木。
    房間裏燈光昏暗，隻有一盞夜燈勉強讓歐文看清自己的處境，他應該還是在自己的房間裏，旁邊偶爾傳來動物的聲響，類似狼或者是蛇的嘶嘶聲。
    用力閉了閉眼睛，嗓子灼燒發幹咳嗽了兩聲，歐文記起來他被人從背後襲擊暈倒，再醒來就已經被轉移到了他房間隔壁用來關那幾隻動物的隔間裏。
    歐文低低笑了起來，扭動脖子望向四周藏匿深處的陰影，聲音沙啞：“既然來了，為什麼不出來？”
    空氣裏響起衣物輕微的摩擦聲響，歐文立刻朝聲源盯了過去，昏暗的燈光下隻能隱約看到一雙交疊在一起的長腿，黑色皮靴上的銀扣隨著男人的動作晃著一閃一閃的光。
    背靠在椅子上的男人身上披著把他融進了黑暗中的深色披風，令歐文驚鴻一瞥就無法忘記的純白羽翼亦被遮擋其中，踩在地上的皮靴輕輕點著地發出有節奏的聲響，戴著黑色皮手套的手把玩著一把銀色的小刀，披風兜帽下的臉被遮擋住了大部分根本看不清長什麼樣子。
    “我從沒有想到過，我會如此幸運能在有生之年再一次看到……這麼美的翅膀，來自神話傳說中天神的後代血脈，如同天使一般強大而美麗的純白翅膀。”臉上因身體不適的難受表情很快轉換為驚喜與癡迷，歐文望向陰影的方向瞪大了眼睛，似乎想看得清楚一點。
    “再一次？”沙啞低沉得如同黑夜沙灘戈壁裏大風吹過石子，聲音粗糲黯啞得極為不自然，一聽就是刻意改變過嗓音。
    這人在掩飾自己的真實身份。
    “遙遠而美麗的克拉克星球已經在十多年前消失了，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克拉克人，你是幸存者？”歐文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語了起來，表情興奮得如同一個瘋子，“不對，克拉克隻是一個傳說，並不是……並不是每個人都可以激活體內隱藏的基因，你是一個奇跡，一個令人驚歎的奇跡！”
    “克拉克星球是怎麼消失的？”陰影中的男人問道，他不想和歐文浪費太多時間，這裏畢竟是歐文的房間，這個人從一開始就等著他送上門來，雖然他已經把房間摸了一遍但待得時間越長越危險。
    眼裏閃過一道暗光，歐文咧嘴笑了起來，沒有急著回答李君年的問題，他往後靠在冰冷的牆壁上：“我不知道。”
    男人加重了語氣，如同暴風雨來臨前暗潮湧動的烏雲雲海：“你上一次看到的有翅膀的人是誰？！”
    “他死了，我隻看到了他的屍體。”眼睛裏冒著刻意的火光，歐文在故意激怒對方，他頗為失落地感歎道，“真可惜，我還想切下他的翅膀做成標本收藏起來，但是他搞壞了自己的翅膀，原本和你一樣漂亮強大的白色翅膀，最後殘破得血肉模——”
    一把鋒利的銀色匕首劃過歐文的臉頰紮進了他身後的牆壁裏，眼前一陣陰影壓過來，脖子被人用力握住頓時呼吸困難。
    “他在哪裏？！”聲音裏透著粗暴的怒氣，李君年抓著歐文的脖子一把把人從地上提了起來抵在牆壁上，難以呼吸的歐文頓時憋得臉通紅。
    瞪大的眼睛珠子幾乎要從眼眶裏跳出來，臉色由紅泛青青筋爬滿了額頭，歐文咧起了嘴角，像一個瘋了的馬戲團小醜，嘶啞著聲音：“你是……唯一的……獨一無二的……孤獨的……”
    “告訴我，他在哪裏？！”用力掐住歐文的手因為熊熊燃起的怒火而克製不住的顫抖。
    歐文越發笑得癲狂，布滿血絲的眼瞳一瞬間染上了猩紅的色澤，如同蛇一樣的分叉細長舌頭突然從口中伸了出來，李君年被眼前的一幕驚了一下，居於本能立刻伸手去拔插在牆壁上的匕首，手還沒有碰到匕首就被一股強勁的力道撲到身上。
    李君年整個人朝後飛了出去，後背摩擦著地上撞在了堅固的獸籠上一陣生疼，籠子裏關著的狼發出一陣受驚的嚎叫聲，不知道什麼時候掙脫開繩索的雙手緊緊抓著他的肩膀，麵前的人……不，不是人，應該說是某種生物。
    完全沒有了生物學家“歐文”的樣子，人類的正常皮膚變成了某種叢林動物一樣硬質的綠色，眼白塗滿了猩紅色，黑色眼瞳也變成了爬行動物一樣的細小黑色圓點，咧嘴一笑露出尖細的牙齒，細長的舌尖朝李君年的臉伸了過來。
    這他媽什麼玩意兒？！
    一腳把眼前的怪物給踹開，李君年立刻跳了起來，被踹飛的歐文順勢躲進了房間的陰影裏，發出陣陣咯咯咯的笑聲，不像一個中年的科學家，更像是一個年輕人的聲音。
    “看到我的樣子很驚訝嗎？我的天使。”
    “你醜到我了。”背靠著獸籠，李君年從腰間摸出一把匕首握住，警惕地盯著前方發出聲音的方向，有些出乎意料，但也算是有了意外的收獲。
    身為生物學家的歐文居然不是一個普通人，類似變色龍一樣的外表，和他有什麼聯係？
    是天生如此，後天激發，還是科學實驗下的變異產物。
    “你這麼講我可是會傷心的。”
    一道深色的影子竄了出來猛地朝李君年撲過來，早有準備的李君年側身避開的同時一把抓住了對方的手臂，早就握在手心裏的觸電球貼了上去，被電流擊打到的歐文發出一聲痛苦的哀嚎，李君年拽住對方的衣服領子直接把人過肩摔在了地上。
    “你到底是什麼東西？！”匕首貼在了對方又變成了深色的硬質皮膚上，李君年借著微弱的光線看清了歐文的樣子。
    身上的皮膚像是變色龍一樣慢慢由黑與灰交雜的深色漸漸變成了剛才見過的綠色，捂著受傷的手臂，躺在地上的歐文看著李君年笑了起來：“你知道自己是什麼嗎？你當然不知道了，否則你也不會主動來找我，對嗎？”
    戴在頭上的鬥篷兜帽在剛才的打鬥中掉了下來，由純白羽毛編織的半麵麵具遮擋住了李君年的臉，緊緊抿成一條細線的嘴唇看得出來他現在的心情並不好。
    “變色龍，天生的，還是科學研究裏弄出來的怪物？”沒理會歐文的刻意套話，暴躁的“天使”一腳踩上了歐文的胸口狠狠壓下去，就憑著李君年之前看過的那些實驗記錄，他就算把歐文踩死了都不為過。
    “怪物？你怎麼能說我是怪物呢？我的天使，我們是同類，你能長出羽毛與翱翔天際的翅膀，而我能隨意改變自己的外形，對人類而言我們是異類，是必須消滅的異端，他們不會允許我們存在這個世界上，克拉克的毀滅就是最好的例子。”
    偏頭看了看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匕首，綠色的歐文放軟了語氣，甚至帶上了哀求妥協的意味說道：“這是一個誤會，同類不應該互相殘殺，我們應該聯手對抗這些肮髒的人類，這就是我想見到你的目的，我會告訴你所有，關於你的家鄉克拉克，以及你想知道的一切。”
    “我為什麼要相信你的話？”沒有放開歐文，李君年並不信任麵前這隻深綠色的變色龍。
    “除了我你還能相信誰？”歐文眼裏顯露出幾分得意，如果不是尋找不到線索與答案，如果不是獨自一個人，李君年又怎麼可能會主動造訪？
    這種被人看穿的感覺並不好，粗糲沙啞的聲音裏並沒有流露半分焦急緊張，李君年說道：“那就告訴我。”
    歐文笑了笑沒有說話，綠色的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上到下開始變回人類的模樣，但再也不是李君年記憶中的那個中年生物學家。
    一個出乎意料的模樣，一個曾經在李君年夢裏見過的男人的樣子，就這樣毫無預兆地出現在他眼前。
    “你……”李君年有一瞬間的愣住，就在這一瞬間被歐文抓住了破綻，右手手指的長指甲猛地刺入了李君年的小腿，劇烈的刺痛感伴隨著辛辣火熱，如同某種毒液在灼燒。
    劇痛之下冷汗頓時就下來了，李君年咬著牙朝歐文把匕首刺過去，後者動作靈敏地試圖避開但仍然受傷見了紅。
    該死的，有麻醉效果。
    眼前的事物瞬間變得模糊扭曲，李君年踉踉蹌蹌地連連後退靠在了身後的獸籠上，整個小腿徹底麻木失去了知覺，毒素順著血液的流動以可怕的速度侵蝕著他的身體，淡色的嘴唇很快變成了濃重的酒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