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譽……不要……嚴譽……”王撩又一次從噩夢中驚醒，下床，打開水龍頭往臉上拍水。
    鏡子裏，還帶著青澀的少年發絲淩亂，水珠順著臉往下流，發紅的眼圈顯示著他的痛苦，眼裏一團團暗流湧動。
    “嚴譽……”
    王撩按著心口的位置，痛苦的呢喃。
    他以前不知道嚴譽愛他那麼深，深到可以為他死。也不知道自己愛嚴譽那麼深，深到嚴譽死後整個世界都塌了，深到重生見不到嚴譽的現在生不如死。
    如果早知道，他怎麼會那麼決絕的跟嚴譽說分手，那麼決絕的放嚴譽走，那麼決絕的把嚴譽放到了死路上。
    “嚴譽……嚴譽……”
    王撩痛苦的蜷縮在床上，那是來自精神的疼，從嚴譽死後，一直跟到了現在。
    王道文開了一家小的水果店，收入不高，也能維持兩人生活。
    王撩坐在店裏，看王道文忙活著招呼客人。
    王道文以前告訴他，他媽死了，王撩信了，反正沒媽他也活到現在。王道文沒有說他是他爸，卻叫王撩兒子叫了十幾年，王撩也從沒懷疑王道文不是他爸。
    可重生後的王撩知道，王道文並不是他爸，應該是他叔，而他媽，還在某家夜總會當陪酒女。
    “幹嘛呢！這幾天怎麼這麼傻？學校出什麼事了？”
    王撩被王道文驚醒，正對上王道文一臉關切，忙搖頭，“沒有，沒事。”
    “我怎覺得你這幾天瘦了？”王道文一臉擔憂的看著他。
    王撩笑笑，“哪有，是長高了，最近腿總抽筋，馬上就超過你！”
    王道文也笑，“是嗎？我說看著有點不一樣。不過你最近確實懂事不少，真的沒事？”
    “真是的，非要我惹點事你才安心，哪有你這樣當爸的。”王撩抱怨道。
    “還不是你個臭小子總惹禍！”王道文在他背上拍了下，笑道，“對了，下午你看會兒店，我去送個果籃。”
    “好。”王撩點頭，低頭做作業。
    以前嚴譽看到他寫的字就會皺眉，就像個小老頭。王撩想著，要不要把字練好點，到時候讓嚴譽誇他。又搖頭，不行，還是讓嚴譽教他，他以前就喜歡氣嚴譽，故意不學習，而嚴譽一生氣就抿著唇，盯著他，他就趕緊討好的湊過去親他，總能聽到嚴譽無奈的歎氣，然後妥協的摟住他加深那個吻。
    想到嚴譽的吻，王撩渾身發熱，上輩子，他跟嚴譽可是什麼都做過了，嚴譽平時看著冷冰冰的，在床上卻一點不含蓄，好多次都把他做到哭著求饒也不放過他。
    “臭小子，臉紅什麼？不會是喜歡上哪個小姑娘了吧？哪天帶回來，讓爸瞅瞅！”王道文揶揄的看著王撩。
    王撩朝他翻了個白眼，“有你這麼鼓勵兒子早戀的老爸嗎？”
    王道文嘿嘿兩聲，“還害羞了！”
    王撩懶得理他，準備寫日記。不是他要寫，是老師強製的作業，好多人都是為了應付老師記個流水賬，或者一次就把一星期的寫了，反正老師也不知道你做了什麼，甚至他們看不看都不一定。
    2005年5月30日，星期六，晴。王撩寫著忽然感覺哪裏不對。
    是哪裏？
    “爸，今天三十號？”王撩僵硬的問。
    “我就說過傻了吧！今天三十一，明天就是兒童節了，我一會兒要送的果籃就是送到城西幼兒園，他們明天慶六一要用的。”王道文邊做果籃邊回他。
    王撩打了個冷戰，他想起來了，就是今天下午，王道文在送果籃的路上被一輛醉酒駕駛的奔馳撞飛，當場死亡，第二天就是六一，所有孩子在跟家人慶祝的時候他成了孤兒。
    其實到王撩上輩子死前他已經有十四年沒見過王道文了，對王道文，王撩是感激的，他上輩子一半的人生在王道文的守護下過著普通人的生活。然而，王道文去世後的十四年裏，王撩經曆了太多痛苦，快樂，幸福，絕望，這些足以抹擦掉以前的平淡，就像一張白紙，被塗上了紅色，藍色，黑色，就不會再有人說它是白紙。
    所以，現在的王撩根本無法把王道文當成十四年前的爸爸。而且，對於心理二十八歲的王撩來說，把三十五歲的王道文當爸爸確實別扭。
    但是，看著王道文樂嗬嗬整理果籃的樣子，王撩想，即便不能把他當爸爸，至少要保他平安一生。
    下午，王撩執意要替王道文去送果籃，王道文笑著搖頭，“你騎車子帶不了這麼重的東西。”
    “我不騎車，我坐出租車。剛好到同學家去一趟，你不讓我送我也是要去的，反正我今天下午沒空，不會幫你看店的。”王撩拽著果籃執意不撒手。
    王道文無奈，“行，就交給你了！”
    王撩拿著手裏的地址朝車外的王道文揮揮手，聽到王道文說：“送完給我打個電話，早點回來！”
    王撩喊了句，“知道了。”
    看著那熟悉的路口，王道文就是在這裏被撞飛的，他被通知來認人的時候果籃跟王道文騎的電瓶車摔在地上，而王道文的屍體飛了有二十米，被蓋著白布停在路中央，四周都是血。
    因為太久遠，王撩已經記不清當初是怎麼揭開白布的，不過肯定怕的不行。
    王撩搖搖頭，那是他生命的轉折點，一生中見到的第一個死人就是最親近的人，可是到後來他已經可以眼都不眨的把子彈射進別人的胸膛，這也是現在的他，所以，他終究不是當年十四歲那個無助的男孩。
    把東西交給幼兒園園長，園長是個三十多歲的女人，打扮還算精致，看到他還很熱情，狀似無意的問他爸為什麼沒來。
    王撩笑笑，說他剛好有事來這裏，就替他爸送了。
    走在路上，王撩還在想，這個女人一看就對他爸有意思，說不定可以撮合一下。
    找了個報亭給王道文打電話交代了一下，王道文不停囑咐他早點回來，王撩應和著掛了。
    看看手腕上的表，已經過了王道文死亡的時間，王撩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