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唇槍舌劍
    竇誌強要和老趙家打官司，這消息跑得比八百裏加急還快，不肖半日功夫，整個珠璣巷皆知。
    竇家又快被街坊把門檻踏破。
    有的人過來是為了八卦，打探最新消息，然後以光速把這些消息散播出去，在眾人專注的傾聽中收獲滿足感。以五義嬸等村婦為代表。
    也有的人是為竇誌強抱不平，堅決站在竇誌強這邊，和老趙家劃清界限，這種關鍵時候，竇粉自然要表現對這邊的忠誠。以耿家老小為代表。當時人家就救了我的急，治了我的蛇毒，他命歹，怎麼能怪醫生呢？該怪就得怪當年咬他那條狗！
    也有的是竇奶奶的老相好，怕竇奶奶經不住這次的禍事，到時候憑白氣出病來，也過來相勸。以六六奶奶為代表，一天來看一回。竇奶奶有了這些同齡的老太太和她作伴，罵得更歡實了，精神頭比當時臥床時還好，當然，顛來倒去也就那幾句“黑心肝、死不要臉”的話。
    也有人是過來看熱鬧，順便看笑話的，竇誌強以前是個窮漢時，他們也有點“無產階級”的情誼，如今傅仁堅來了沒幾天，眼見著竇誌強的日子過得滋潤了，房子也修了，家裏生活也好了，就紅了眼。兄弟遇貴人，脫貧致富，咱還混成那樣，不憋悶嗎？以鐵蛋、二狗子等鄰居青年為代表，語帶諷刺地說，到時候一定要去法庭旁觀，給竇誌強呐喊助威。
    竇誌強每日疲於應付這些關心過度的鄰居，已經相當頭疼了，聽了這話，不由吐血三升：“我這又不是參加非誠勿擾節目，也不是去參加快樂男生海選，更不是去當好歌手，你們至於去呐喊助威嗎？”
    果然看戲不怕台高。
    到了出庭的那天，傅仁堅專門請了一天假，陪竇誌強上庭。三個老人家依依不戀地送著竇誌強出門，連竇豆那天也特別管事。三老一小最後都把目光投向傅仁堅，一副把竇誌強托付給他的意思……
    的確沒辦法，竇誌強這慫貨，已經六神無主了啊……也不知道是不是人的惰性使然，以前傅仁堅不在時，大風大雨他也都頂著、受著了，如今有傅仁堅這靠山在，他反而畏縮了許多，成了甩手掌櫃。
    庭審環節並不像律政片裏演的那麼誇張，都是有條不紊按照程序來做的，但也的確有舌戰環節。
    趙家的律師陳述完對於某小診所“誤診”的事實之後，槍口終於對準了第二被告竇誌強：“根據《刑法》第336條的規定，非法行醫罪，是指未取得醫生執業資格的人擅自從事醫療活動，情節嚴重的行為。情節嚴重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製，並處或單處罰金；嚴重損害就診人身體健康的，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並處罰金；造成就診人死亡的，處十年以上有期徒刑，並處罰金。本案被告最終因為第一被告的誤診，加之第二被告的非法行醫，延誤了救治，最終死亡，情節特別嚴重，故要求國家對其進行刑事追究，並附民事賠償！”
    洪星辰不慌不忙地站起身說：“請問，原告一家找到被告人家裏時，是報有什麼目的？”
    “當然是治好患者的病！”
    “我有數名旁觀者可以作證，你們來找竇誌強時，已經一口咬定他是中了邪，並不是生了病，並拒絕送他去醫院！”洪星辰的語速加快，不容辯駁地道，“當時竇誌強的原話是——你們怎麼不送醫院，這句已經代表了他拒絕的態度……沒錯，竇誌強的確是個在鄉間以給群眾看風水、算吉日、測算格的大師，但他絕對沒有對外宣稱自己是什麼醫生，可以治什麼病！你們說他非法行醫，首先你們就不是來求醫的，而是要進行封建迷信活動，我的當事人不肯，你們就進行道德綁架，威逼他就犯！我有許多證人可以證明，當時原告一家抱著竇誌強的腿不放，說不給他驅鬼作法，就不離開……要知道，那裏是竇家的住宅，不是什麼醫院商鋪，我們不但沒告你們非法闖入民宅脅迫我的當事人，反而要被你們告知非法行醫，這不是荒謬嗎？”
    洪星辰這話一說出來，旁聽席上的群眾立即傳來嗡嗡的小聲議論聲，大家都覺得——原來如此啊！
    “安靜！”法官敲了敲法槌，有點鬱悶。本來這個洪星辰就是出了名的牙尖嘴利，很難對付，死的都能說成活的，然後今天來旁聽的人還這麼多、這麼鬧！一個小破案子，居然驚動了這麼多人？法官還是有點眼力的，在這幫小老百姓旁邊，他眼尖地看到幾個眼熟的大領導，果然不能大意！
    趙家的律師擦擦汗，繼續辯道：“法律上規定，斷定非法行醫的客觀要件中有一種情況是——‘利用巫術、封建迷信行醫。行為人大多不懂醫術，有些略微懂一點醫學常識，主要是憑燒香、念經、看手相以及各種封建迷信方式愚弄就診人。’第二被告的所有行為，正是符合這種客觀表現，就在前不久，聽說竇誌強還幫同村的耿二叔醫治了蛇毒，這難道就是你們所謂的他並未向外宣稱自己是醫生嗎？”
    洪星辰輕蔑地白了他一眼，像是早就知道他會出這招：“當時耿二叔被毒蛇咬了，由於救護車很難進入巷區，所以隻能自救。我們的當事人剛好院子裏栽種了一種可以治療蛇毒的草藥，於是就對耿二叔進行了緊急求助，對於這種行為，正確的判斷叫做人道主義救援，再或者大家也可以認為這是——見義勇為！”
    趙家的律師繼續滴汗，今天的對手律師簡直強大到不像人啊！
    洪星辰歎了一聲，流露出女子特有的軟弱：“在現今社會，老人家摔在地上，沒人敢扶，主要原因就是有些無恥的訛詐者，把見義勇為的人推向了道德批判的深淵，人家救你，還要被誣陷為肇事者，如果繼續助長這種風氣，容忍這種行為，以後也許在地上摔倒等死的人，就是你我他，也有可能是自己的父母……我的當事人，不過因為見義勇為，幫同村鄰居用草藥治好了蛇毒，便是向大家宣布——我是醫生了？這是強盜邏輯嗎？就因為我的當事人懂點中醫、草藥學，你就認為他非法行醫？那我媽今天早上給我煮的益母草瘦肉湯，居然煮草藥我吃，算不算非法行醫？另外，如果我在路上遇到一位孕婦要生孩子，我施予援手，幫她接生出孩子，那我是不是要改行，由律師變成助產士？下次如果我再遇到孕婦生孩子，我沒幫上忙，那就要告我非法行醫？”
    滿堂嘩然，旁聽席又在言論紛紛，法官也急得滿頭汗，不停地敲法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