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當時的月光
    “我還要唱！”竇誌強扭動臀部，無理取鬧……
    不過周圍好像越來越安靜了……
    “我還要喝，幹！”竇誌強伸出手，發現手裏早沒有啤酒瓶了……
    “人呢，人都跑哪去了？”竇誌強迷迷糊糊地四周一瞧，朦朧中好像隻有一個人影了。
    那個熟悉的聲音回答道：“走，咱們回家！”
    竇誌強任性地發出小孩子般的嚷嚷：“不，我還要喝，還要玩，我不回家！”
    竇誌強覺得自己動了，一顛一顛的，被什麼頂著胃……
    想了好半天，他才明白，自己被人背著，自己正攬著他的頸，他的雙手穩托著自己的大腿。這是一個極親密的姿勢，自己的整個前胸貼著他的後背……
    這也是個極難受的姿勢，他覺得自己要吐了……那些豐美的晚餐，那些過量的美酒……
    “我要吐了！”他急忙說。
    “唉……忍著點兒，到了地方再吐！”傅仁堅把他放下來，往洗手間裏帶。
    就這樣，傅仁堅還得伺候竇誌強去洗手間嘔吐，還得幫他解褲子尿尿……
    竇誌強紅著兩腮，支愣著眼，眼波流轉，一臉醉色地說：“……你真好！”
    能幫他解開皮帶，拉開鳥籠，幫他扶著鳥兒尿尿，真是伺候到家，服務周到，好兄弟啊！
    傅仁堅覺得自己血氣上衝，可對著醉鬼，他也不能當真，隻得幫他抖了抖半硬的鳥，塞回籠裏，拉了褲鏈，綁好皮帶，像伺候小孩兒一樣把他收拾好了，又去捋平他額前翹起的一撮亂發。
    “先回去吧！”傅仁堅覺得自己聲音有點沙啞，不若平時。
    “今天……不回家！”竇誌強在他背上還不消停，還在嘰歪著瞎指揮。
    “那去哪？”傅仁堅問背上那個滿身酒氣的家夥。
    “當然是回學校了！”竇誌強回答的非常穿越……
    傅仁堅一愣，呆立當場。
    竇誌強又著急地蹬了一下腿：“再不回去，宿舍都關門了！咱們又得翻院牆進去！”
    傅仁堅的眼在黑夜裏亮了一亮，終於明白竇誌強在說胡話了……
    他以為自己在做夢，還以為自己在高中那時候，出去外麵玩得晚了、喝得多了，著急趕到學校宿舍……
    傅仁堅一笑，是啊，自己也和他一樣，在許多成年後的夜裏，不經意間就會做到年輕時候的事兒，在夢裏，一切纖毫畢現、栩栩如生，宛如還在往昔。
    “好，我們回學校……”傅仁堅寵溺地把他往自己背上再托了托高，讓醉鬼更舒服些。
    新娘新郎新婚之夜不能洞房花燭，卻得當司機和搬運工，開車把竇傅兩人送到京衛一中去。
    魏巍探頭探腦地在校門口張望了一下，大驚道：“臥槽，還是趙大爺在守門兒，看起來身子骨依然硬朗啊！棍子也還在！肯定不讓咱們進……走後門，翻院牆去！”
    傅仁堅道：“你也怕他？”
    “老霸王啊，不開門就算了，拿棍子追著人打是怎麼回事？唉……餘威猶在啊！估計是咱們這些學生心中永遠的陰影……一想到他當年一挑十，就覺得他是武林高手！”
    大家又笑了一會兒，偷偷去翻院牆，發現院牆外麵那一堆磚塊還在，雖然院牆加高了，可他們也比當年長高了許多……
    就這樣，新郎做了“墊腳石”，像疊羅漢一樣把兩個人給遞了過去……
    兩人悶哼著，剛好摔在花壇裏，照例壓死幾棵小灌木。牆外麵魏巍過河拆橋地奸笑道：“行了，我的任務完成，大家二人世界互不幹擾了，拜拜！”
    傅仁堅正要發火，這等會兒如何出去？
    竇誌強卻迷迷糊糊地說：“好，咱們終於回學校了！”
    這夢還沒醒呢？
    傅仁堅扶著竇誌強，和他歪歪扭扭地走在學校的花園小徑裏，學生們早就睡了，四野無人，寬闊的操場那一邊，有兩棟宿舍樓，宿舍樓中間，有一輪明月。
    今天月色迷人，皓白無瑕，像是在碧波裏洗過似的幹淨，一如當時的月亮。
    傅仁堅抬頭指了指，對竇誌強說：“瞧，今天晚上的月亮多好！”
    竇誌強也抬著頭，認真地瞧了瞧，笑道：“有趣，七八個月亮疊在一塊兒，像餅，真好吃！”
    醉了！傅仁堅好氣又好笑地把他扶得更穩些。
    趁他醉了，傅仁堅有些平素不好意思說的話，如今也都敢吐露了：“……誌強，我有沒有告訴過你，當時我在美國的時候，累了乏了時，也常常到天台上看月亮？以前我老是對古人的望月思鄉嗤之以鼻，可真的等人到了異鄉，離了親友，才知道，在那樣的情況下，隻能看月亮，隻能騙自己……隻能對自己說，今月曾經照古人，這月亮掛在天上，我在看，他也在看，我看在月亮在想他，他看見月亮也在想我……我這十多年來，沒有哪一天沒在想你……你，你可有想過我？”
    竇誌強沒有回答，他或許根本就沒有聽到傅仁堅這肺腑之言，他在哼著一首老歌。
    “看，當時的月亮，曾經代表誰的心，結果都一樣……
    看，當時的月亮，一夜之間化作今天那陽光……
    當時如果沒有什麼，當時如果有了什麼，又會怎麼？”
    傅仁堅心中酸澀難當，萬種情緒奔湧。
    是啊，當時如果有了什麼，又會怎樣呢？逝去的不可追回，當時自己和他太脆弱單薄，花兒若是強行綻放，也必經不起風雨摧殘……
    還好，他還有時間，還有機會。
    他，還在他身旁……
    像是當年一樣，他們一起坐在花園旁邊的台階上，麵對麵操場，在月光下，聞著花香，聽著蟲子的嘶叫……遠處有野貓難耐地叫喚著……
    他們自然而然地膠著在一起，親吻著，相擁著……
    有種難以言喻的感傷情懷，有種失而複得、如夢似幻的末日歡欣……
    兩人之間的激情如幹燥旱季的樹葉，一點即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