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鄰居的走訪調查，還沒有發現有價值的線索。公墓那邊目擊者的征集也沒有什麼新進展。”
    “讓我擔憂的是，這兩名凶手的心理素質明顯又有很大提升。”
    “凶手用漂白劑一絲不苟地將所有血跡擦拭得一幹二淨，還有將鋸斷的右腿重新用針線粗略縫合。凶手真是越來越冷靜沉著細心。但是我還是不理解，凶手為什麼每次都會將屍體浸泡在水中一段時間？”
    之後的一周，沒有類似的新案件發生。但是警方的偵查工作也沒有什麼太大的進展。
    狂風暴雨過後，曾經波濤洶湧，巨浪翻滾的大海似乎慢慢趨於平靜。又有誰料到，真正的狂濤巨浪正在暗流湧動之中。
    這一次，小小孤舟上屈指可數的幾位幸存者，即將遭受突如其來卻在意料之中的滅頂之災。
    一陣狂風過後，一葉扁舟被巨浪無情地打翻，最後石沉大海，永遠不會有人知曉它的最終歸宿。
    也許它去了地獄。一顆將自己的新鮮血液供奉給惡鬼的人心，無時不刻地怨毒詛咒。最終如他所願，所有生還者無一例外，全都墜入地獄的深淵。
    有誰平白無辜？有誰罪有應得？那顆早已腐爛散發著惡臭的人心，已經毫不在乎這種本應發人深思的根本性善惡問題。恍惚間，這一切的一切，恰如一場永無休止的噩夢。
    這天晚上，我接到我媽電話。電話中，那個我一直認為是這世間最溫柔最悅耳的聲音，何時變得如此蒼白無力，如此顫抖怯懦。
    “小湛。”
    我聽到那個我熟悉的聲音卻帶著陌生的語氣。
    “小湛，蒼擎那孩子今天又來看我和你爸。他每次來除了和我們聊天，就是將自己窩在你琅哥哥的房間裏玩那偵探的小遊戲。小湛，我對你們有一句發自肺腑的忠告。關於20年前的事，不要再刨根究底下去了。你們探索地越深入，就會被事實真相傷害地越深刻。當你們弄清楚所有事情來龍去脈的那一天，你們將看到這個世界的盡頭。好孩子，聽媽媽的話不會錯。相信媽媽。你聽到了嗎？”
    “這件事的後續情節還處於進行時，一切都還沒有塵埃落定。我要用自己的雙手給這個事件畫上最終的句號。媽，您放心，我們不會出事。”
    “我知道你弟弟的死因。我不想再因此失去另外一個孩子。小湛，能為媽媽考慮一回嗎？我的好孩子。”
    “好吧，媽，您放心吧。”
    平常人的心理都是這樣，越被告知你不能打開那扇房門，否則你會後悔終生。那你就越想方設法地找到開啟房門的機關。即使門後是萬丈深淵，你也認為自己會終生不悔。
    恍惚間，我已經離開家，在院子裏低頭踱著方步。漆黑的夜色冷冰冰的，我的周身感覺不到一絲溫暖。已經入冬了，風總是這麼刺骨。
    我像是一個沒有體重沒有厚度的透明人，風總是像錐子那樣將我的身體一刺即透。
    我抬頭看向天空，今夜無月。未知的邪惡力量在黑暗中蠢蠢欲動。果然這就是我感覺今晚異常陰冷的原因。其實我知道，那種穿透全身的恐懼來自我的內心。
    大衣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開始震動，我嚇了一跳，身體猛然間不斷抽搐。不知過了多久，我回過神，接通電話。電話那頭傳來那個我熟悉的聲音。
    “小湛。”
    “蒼擎。”
    “我已經推斷出二十年前那次事件的事實真相。我已經知道兩個凶手的身份。”
    突然，電話裏傳來一陣歇斯底裏地狂笑。對方雖然笑著，但內心似乎比哭泣時更悲傷。那個笑聲來自於徹頭徹尾的絕望。
    “蒼擎，你沒事吧？”
    “哈哈哈。”
    對方沒有理會我，依舊發出那滲人的笑聲。難道衛蒼擎在得知事實真相後，受到巨大打擊，如今已經失去心智？
    “蒼擎，你別這樣。你。。。”
    對方終於停止失去理智的笑聲。
    “小湛，難道這就是我們朝思暮想，拚死追逐的謎底？原來真正的恐怖，它可以完全不血腥，但卻使你感覺全身每一個細胞都在嚴寒中戰栗。小湛，對於殷明哲臨死前留下的那根長假發，你有什麼新見解嗎？”
    “完全沒有啊。”
    “我們身邊留長發的人有誰？”
    “呃。柳筠依，竇嫻雲，葛皎月，當然還有我媽。市局裏很多女警員都留長發。雖然規定女警員不許留長發，但是實際管理根本沒那麼嚴格。”
    “除她們之外，還有誰？啊。”
    衛蒼擎突然發出一聲慘叫，隨後什麼東西應聲倒下。衛蒼擎的手機好像從高處落下，摔到地上。大概幾秒之前，我似乎聽到重物撞擊聲。
    “蒼擎，蒼擎。”
    對方沒有答複。半分鍾之後，電話被掛斷。唯獨留下那急促的短音響個不停，我感覺聽著很煩躁。
    衛蒼擎怎麼了？難道衛蒼擎被襲擊了？凶手的下一個目標是衛蒼擎？重物撞擊聲？我突然想到一種可能性。凶手用鈍器從後方襲擊了衛蒼擎。
    衛蒼擎怎麼樣了？被打昏了？還是。。。不會吧。別這樣，千萬別這樣。蒼擎，你不要離我而去。我乞求你，你別出事。
    我立即和刑偵大隊其他幾名隊員取得聯係。我們在一小時後趕到衛蒼擎家。老趙一腳踹開門鎖。
    當那濃鬱的血腥味撲麵而來，我心中最後一絲希望被某個幽深角落處棲息的魔鬼吸食得一幹二淨。
    混沌中，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回到家的。我隻知道，我哽咽著低喚柳筠依的名字時，偌大的公寓內，隻有我一個人淒慘的低吼聲回蕩在那角角落落。
    柳筠依久久沒有回應。我在黑暗中摸索著，打開床頭燈。
    那一瞬間，我看見一個像被野獸啃噬過的血肉模糊血光閃爍的肉體，躺在我家的雙人床上。柳筠依的那雙總能勾起我欲念的桃花眼睜裂到極限。眼中充滿恐懼，絕望和困惑。
    柳筠依和衛蒼擎都死了。他們為什麼都死了？
    兩個小時之內，兩次噩耗如同千金重的鐵塊砸向我的心髒。我的心髒已經被壓扁成像一張血液浸潤的紅紙那般薄，而且被悲痛輕輕一刺就已經變成無數碎片，晃悠悠地從空中飄落。還有一些碎片被風無情地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