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 被嚇破膽的高手(上)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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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鮮血沿著那條細細的脖頸順延滴下,滴在本有些泥濘的荒草地裏。
    沒有聲音,隻是默默地、不斷地滴著。
    誰的血?
    薛仁山的。曾經名震江湖的“昆侖怪傑”薛仁山的血。
    隻見他眼珠暴凸,麵目極度猙獰,猙獰中還夾帶著無限的恐懼與懊悔。
    他的嘴唇一直在吃力地哆嗦著,但就是說不出半個字來。隻能聽見他嘴唇以下,咽喉所發出的“咯咯”作響聲。
    終於,他的手再也無力握刀了。隻聽得“哐當”一響,那柄跟隨了他大半生的“拂月寶刀”應聲而落。他也隨之倒下。
    倒下時,他跟蔣昭華一樣,眼睛暴凸而沒有合上,上麵驚愕地布滿了血絲。
    整個偌大的山穀瞬間陷入一片死寂,好像連飛鳥也停止了呼吸。
    玄黑色的玉笛早已回到了李孝賢的手中,令人感到恐怖的是,這一次那索命笛子竟又未沾血,一滴也不沾。
    瞬間割破一個人的喉嚨而不沾血。這得多麼快的速度?這得多麼大的力量?
    在場的那幾百號人已被嚇飛了魂魄,怔怔地站在原地,一定也不敢動了。他們隻是近乎於絕望地望著眼前這個弱冠少年,走也不是,退也不是,放下武器求饒也不是,舍命一搏就更不是了。
    一時間,他們才仿佛意識到,自己這一生,可能都在不是中度過的。他們難道連人也不是?
    他們平日裏仗著人多勢眾,草菅他人性命的事可沒少做,而這一次他們終於也體驗了一把性命攥在別人手裏的感覺。
    正如剛才他們無法看清李孝賢的出手一樣,他們此刻也無法勘破李孝賢在想什麼。
    他究竟想一擊割破十個人的咽喉呢?還是二十個?還是一百個?而他第一個攻擊的人,是他呢?是你呢?還是我呢?
    沒有人知道。但恰恰就是這樣,當一個人知道死亡必來,卻不知道時限的時候,才是這個人最恐懼的時候。這就好像你頭上懸著把刀,你知道它遲早總會掉下來的,但你卻不知道它何時會掉下來。
    其實,死亡就是如此,千百年來人們對待死亡的恐懼根源就在於此。
    隻有那些真正看破了生死的人,才能戰勝這種恐懼,才能稱之為英雄。但畢竟這樣的人隻是極少數,世間芸芸眾生大多還是無法看破生死的。
    李歸凡可能就屬於這極少數的人。他不但能看破生死,他還看清了適才李孝賢那快如閃電的一擊。
    見他那一擊攻出後,李歸凡甚至有種拍掌叫絕的衝動。太妙了,從出手到斃敵,快如閃電,勢如破竹,動作一氣嗬成,簡直無懈可擊。
    但李歸凡終究沒有鼓掌,更沒有叫絕。因為在他的眼裏,李孝賢與薛仁山、蔣昭華他們並沒有太大的區別,甚至從某種角度來說,李孝賢的罪孽可能比薛仁山、蔣昭華他們要大得多。
    當然,他也遠比薛仁山、蔣昭華之流要可怕的多。
    “真是送走了狼又來了虎,這老虎究竟想怎麼吃我們呢?”李歸凡自嘲地微笑著。他真希望現在能給他來一壺酒,好澆灌一下如今這糾結又無助的心情。
    可惜的是,在這荒涼的山穀裏,哪裏有酒?
    沒有酒。他懷裏隻有一個女人,那女人顯然很疲倦了。正依偎在他血跡斑斑的襟懷中。
    這女人正是梁媛兒,隻見她浮腫的大眼睛迷茫地望向前方,前方是寂靜的山穀,山穀前方是一望無際的藍天。
    她的思緒已神遊,仿若遠方。
    “阿皓哥哥。原來就是江南少俠李歸凡。那李歸凡又是誰?”
    “還有這個少年,年紀輕輕卻武功奇高,他們為何要喚他作‘魔頭’?”
    “如果他真如他們所說,是作惡多端的大魔頭。那麼等他收拾了這夥人後,莫不是就要來對付阿皓哥哥了?”
    “既然是要對付阿皓哥哥的,他如今又何必出手?難道真的如他自己所說,隻是看這些人不順眼而已?”
    太多太多的疑問,充斥著梁媛兒的腦海。她隻覺此刻頭很重、很大,呼吸根本無法平複。
    她雙手緊緊地抱住身旁李歸凡的腰腹,她很怕,怕不知什麼時候李歸凡會從自己懷抱中消失,怕自己再也無法見到阿皓哥哥那溫柔而熟悉的壞笑。
    她已失去了摯愛的哥哥,如若再失去了李歸凡,她還有勇氣活下去麼?
    李歸凡當然能感受到此際梁媛兒的無助和緊張,他有些吃力地張開左手,把她抱得更緊了些,撫摸著她烏黑卻顯有些淩亂的秀發。
    然後靠著她的耳畔,輕聲道:“別怕,媛兒。也許•••也許這次我們真的能不死。”
    說完他撫著胸口,又忍不住暴咳了起來。
    梁媛兒一頭霧水,不知道該說什麼。過了良久,才抬頭問李歸凡道:“你認為那•••那魔頭不會殺我們?”
    “不會。”李歸凡幾乎想也未想便答道。
    然後麵露微笑,緩緩補充道:“也許,不會。”
    隻見李孝賢倒也沒有要繼續出擊的意思,而是慢慢地將那柄並未沾血的黑玄玉笛係回腰布條裏。
    他低著頭,動作嫻熟卻緩慢地係著。開結,伸進玉笛,纏好,包牢,再打結。
    他自始至終都一直這樣低著頭,一絲不苟地、專心致誌地係著笛子。就好像正在做著一件天下間最重要,也最有趣的事情。
    別忘了,就在他這樣愜意而緩慢地係著玉笛的同時,他的對麵,可還站著幾百號各執兵刃的高手,他們正神色緊張,嚴陣以待著他的一舉一動。
    難道李孝賢不知道?像他如今這樣的舉動,毫無疑問已將自身的多處破綻抖露了出來。
    李孝賢當然知道。很明顯他就是故意這樣做的。因為他已料定,眼前這幾百號人已被嚇破了膽,根本連朝他邁進哪怕半步的勇氣都沒有了。
    所以,他可以無視他們的存在,當著他們的麵從容低頭,係掛玉笛。把他們視作連空氣都不如的東西。
    而他們隻能呆滯著雙眼,幹巴巴地望著李孝賢,不敢前進半步,連哼也不敢哼一聲。早前的咄咄*人、窮凶極惡,早已不知消失到哪裏去了。
    這或許就是世間所有鷹犬走狗們的共同嘴臉吧。遇弱則張牙舞爪,不可一世;遇強則畏首畏尾,銳氣全失。
    李孝賢終於係好了玉笛,用手在那條係掛著玉笛的墨綠色布條上扯了扯,然後再輕輕地在上麵拍了幾下,好像是在細心地拂去上麵的塵土。
    接著,他頭也不抬,淡淡道:“你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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