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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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城兵們老遠就看見一隊人馬過來,輪子與馬蹄在城外略有些薄土的道路上卷起小小的灰塵。等近了才發現,是一隊官兵在押送囚犯。囚犯們三五個人擠在一個狹小的籠子裏,手腳被縛,臉上的神情陰森而又絕望。
最後一車的人卻顯得與其他人截然不同,這是一個單獨被關起來的囚犯。雖然他也是囚衣囚褲,發絲散亂,渾身都有一種虛弱衰敗的感覺。但是他的表情依舊堅毅執著,眼神閃動中有一種決絕與驕傲的光澤。
他的嘴被堵上了。
“那是一個煽動謀反的。”押送的官兵給守城兵看了官文,交了路引,拿了官府的信件,隨後神神秘秘的,像是在賣弄什麼一樣的說道,當然他最後還不忘記加一句,“噓,別告訴別人啊……”
謀反……
守城兵看向那個人的表情多了幾絲厭惡。
“趙三,該走了。”押送隊伍中間,有一個騎馬的軍官。軍官看上去很年輕,身上是武將標準的製服,沒有標出軍銜,佩刀卻囂張的挎在腰際。他冷冷的一提韁繩,馬兒便同他的主人一樣驕傲而又冷漠的徑自走過去。
經過城門,他又看了一眼多嘴的下屬,表情寫滿了不悅。
“快點!”
等他走進去,後麵的車隊才陸陸續續的跟著,氣氛也才突然放鬆了一樣融化。
“派頭真大啊……”守城兵喃喃自語,“什麼來頭?”
“是上麵來的特使……”被稱作趙三的多嘴官兵繼續興致勃勃的講解,隨後在聽見隊伍前麵遠遠傳來的一句‘趙~三~’之後,嚇的臉色刷白,乖乖的跟著隊伍進城。
於清翻身下馬,冷峻的表情下是無盡的煩躁。上月中,他休假去岷山遊玩,還沒等到月末,淮京的加急信就到了。大概是說,岷山附近新出現了一個山寨子,山寨裏有個人善於蠱惑人心,此人圖謀不軌,尖牙利嘴,已經讓很多愚民躊躇遲疑。
看到這裏,於清直接把視線轉移到信的最末尾。
‘朕已派良將將此人捉拿歸案,望卿速將此人押送歸京。’
這就是說,假期沒有了?
越想越心煩,於清的臉色也越發陰沉,身邊的人都大氣不敢出,不知道這個京城來的特使到底是什麼脾氣。
中午補充了幹糧衣物,下午一行車馬就出城。這些囚犯太過危險,不能留在城裏,隻得委屈外出休假的於清大人一起露宿野外。好在於清早些年出身軍旅,對於野外也不陌生。再說現在身份也不一樣了,他也終於到了可以看著手下人忙的像狗自己卻閑的像鳥兒的時候了。
有人生火做飯,也有人用茅草鋪出床鋪。囚犯們被解開腳上的繩子,一個一個牽下車。
隻有獨自一個被堵住嘴,困在最後一輛車裏的囚犯依舊被關在上麵。
叮囑手下好生看管這些囚犯,於清上前去看那個被稱作是‘妖言惑眾’的重犯。
被堵住嘴的,大抵還算得上是個青少年。眉目清秀,眼眸明亮。眼神掃過來的時候,沒有一絲敵對的仇恨。那種能包容萬物的溫暖氣質更像是某位上了年紀的老和尚。
根本看不出來,是什麼重犯啊。
於清親手給他鬆綁:“下來。”
這世界上,有一種人天生具有‘犯賤’的氣質。
就比如明知什麼也不該說,卻偏偏大嘴巴的趙三。又比如明明被告知不要與此人交談,卻偏偏愣了吧唧衝上去與此人攀談的於清。
“我叫俆文勉。”吃了東西,又奢侈的喝了幾口於清私藏的酒後,年輕的重犯終於露出了舒爽的表情。他明亮的眸子不時在於清冷峻的臉上掃過,但隨即又滑到遠處三三兩兩被趕到一堆兒的囚犯身上。
歎了口氣。
“正如你們所知,我的罪名是……煽動謀反。”
於清坐在火堆旁,手裏撚著幾根野草:“為什麼。”
“民不聊生。”
“可笑!如今皇帝陛下賢明盛德,朝廷重臣清明廉潔,商賈走卒誠信可靠,黎民百姓安居樂業……”於清頭也不抬的一串話說了出來,反應速度可謂是神速。但是對方的回答比他還要流暢,比他還要快。
因為對方隻說了一個字。
“屁。”
一直掛著淡淡笑容的俆文勉不笑了,一直冷著臉的於清卻笑了。
“怎麼個屁?”
“臭不可聞。”
嘴邊掛著油漬,身上布滿灰塵,頭發打結,眼睛紅腫的俆文勉,把臉湊近於清的臉:“你說這話的時候,就不覺得臉紅嗎?”
於清當然不覺得臉紅,能讓他臉紅的,還不知道是什麼。他是皇帝陛下的死忠黨,是能睜著眼睛說瞎話的朝廷重臣。所以他隻是輕描淡寫的推開俆文勉湊得極近的臉:“可笑。”
俆文勉坐回去之後,臉色有些蒼白,也有幾分落寞。他又看了一眼於清:“你白活了這麼多年,空長歲數兒不長良心。”
於清終於放下了手中幾顆蔫吧了的小草,英挺的眉毛皺出了一個有些冷厲的弧度。
晚上大家圍坐在火堆旁休息,就連囚犯們也被安置在溫暖的地方。俆文勉遠遠地被綁在囚車上,縮成團瑟瑟發抖。
由於不小心發覺了外表看似沉著穩重,但其實莫名的小心眼兒的於清大人的本性,導致一向少年早熟的俆文勉不自覺的露出了詫異與錯愕的表情。這種略微驚奇的表情混合在青年俊秀的臉蛋兒上顯得格外突兀,所以顯得有些可笑。
所以當俆文勉麵露不忿兒的被捆在囚車上時,於清的臉色還是晴朗明媚的可怕。他和藹的囑咐下屬們好好休息,又安慰負責守夜的士兵辛苦了就找人換班,甚至還溜溜達達的走到囚犯們身邊,告訴他們去刑場的時候不要怕,頭掉了碗大個疤,下輩子還是好漢。
當然,他收獲的反應不一。士兵們自然是誠惶誠恐,看著對方隱隱翹起的嘴角,摸不著這位大人是高興還是生氣。囚犯們則用仇恨的眼神死死抽打於清,嘴裏嘟嘟囔囔的罵著不幹淨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