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塌比想象中的來的還要迅速，甚至於連反映的時間都沒有便失去了意識。
    再醒來時身旁已換了一副模樣，吳溟從亂石堆裏爬了出來，想了好一會才回憶起剛剛發生了什麼事。
    天塌地陷般的景象之後降臨的不是毀滅，她記得那雙漠然無情的眼睛，命運在她眼前繞了一個圈子終究還是拐回了原點。
    不過也還好，至少不是最糟糕的那種情況，那就還有機會。
    在四周巡視了一圈，意外的發現了卡在石頭堆裏的胖子。
    當時他的一條退被壓在兩塊石板底下，她費了不少功夫才幫他挖出來，因為腿部受傷難以行動，留在這又危機重重，吳溟把他一隻胳膊扛在肩上撐著他全身大部分的重量，不過片刻額上已覆了一層薄汗。
    胖子有點不自在，“那什麼，丫頭，你還成不？”
    “當年的小佛爺就可以獨自把你和那黑麵神一起拖出玉脈，我的體力就是比不上那黑麵神，也不至於差小佛爺太多。”
    “那啥……謝啦。”胖子尷尬道。
    “用不著。”吳溟的腳步頓了一下，有漫不經心的繼續往前走，“既然是同伴就不存在誰欠誰的，救你隻是應該，今天就是我為你折在這裏也是我自己樂意，你用不著有半點虧心，同樣，你要是哪天讓我拖累死了，也別指望本姑娘會覺得欠你什麼，最多逢年過節多幫你燒點紙錢。”
    “……好好的話怎麼從你嘴裏說出來就變味了呢。”
    “嗬，開玩笑的。”吳溟又笑了笑，遲疑了一小會兒，輕聲道。“你們……是小佛爺很重要的人，很重要很重要。”
    “那是，胖爺我是誰，不是我跟你吹，當年我和天真再加上小哥在道上那可是……”
    “剛下山的那幾天，藥還沒來得及湊齊，小佛爺幾乎天天都在頭疼。”吳溟開口打斷了他的吹噓。“最嚴重的時候連性格都受到了影響，整個人變的喜怒無常，有時候他會一個人把自己關到屋子裏一關就是一整天，不吃不喝的，誰敲門都不應，說的他煩了他就直接一梭子子彈，好不容易盼到他出來，卻又是滿身的傷。”
    “……”
    “偶爾半夜起來的時候能看到他在樓梯的最下麵坐著，就捧著那幾張舊照片在月光底下一發呆就是半宿，臉上明明帶著笑，我卻分明覺得他在哭。”吳溟舒了口氣，衝胖子露出一張笑臉，“你不能有事，你們不能有事，他把你們的命看得比他自己還要重，我自然不會讓你出事。”
    “……說真的，我看不懂你。”胖子嘴唇哆嗦了一下，好像不知該說什麼，很快又一咧嘴，“不走了，歇一會兒歇一會兒。”
    吳溟也不反駁，扶著他坐到一塊斷牆裸露的石磚上。
    “丫頭，胖爺我自認也是個看得清的，話直了一點你也別在意，小天真怎麼對你的你心裏也清楚，胖爺我也不多談，我就問你一句話，你到底怎麼想的？”胖子歎了口氣，“你也別怪胖爺我多疑，夏子墨精明是精明，可惜還太年輕，到底小看了汪家幾千年積蓄的底蘊，汪家就算是讓小天真給搞殘了，剩下的那些我估摸著也足夠截下夏家寄出去的東西，這就是漏洞，一開始就是你把那張錄像帶截下來的吧，還名正言順的陰了那小子一把，瞧他這黑鍋背的……”
    “嗬，道上都覺得小佛爺身邊有南瞎北啞解語花聲名赫赫，卻不知藏得最深也最心明如鏡的恐怕還得數你王胖子吧。”
    “我後悔了。”吳溟在他對麵坐下，搖搖頭笑了笑，“人生在世，百年便已足夠，不至於太過短暫，也不至於久到連自己都覺得厭倦，長生……太寂寞。我們都是被時間拋棄了的人，隻能活著……活著看著一個個曾帶給自己片刻溫存的人或物在光陰裏消磨的連名字都不再剩下，小佛爺……他過不了這種日子。”
    “……他還有小哥……”
    “我在青銅門裏的那段日子其實並不是無知無覺，我相信那個人現在對小佛爺的感情，但百年後呢？千年後呢？我們……永存不滅，但我們不是神，就算是神也逃不過時間的潛移默化，你能保證人類脆弱的情感真的能永遠不打折扣的保留下去？何況小佛爺這人你不是不了解，他永遠不會隻為了追逐愛情活著。”
    “至於我……”吳溟再次遲疑了一下，笑的有些邪氣，“如果我說我要你們全都獲得長生，你信麼？”
    胖子一時甚至都沒反應過來她在說什麼，好不容易理解了話裏的意思，忍不住一聲怪叫，“你開什麼玩笑！！”
    他娘的長生這玩意兒又不是市場上的大白菜，隻要你願意去挑隨時都能有的！聽這口氣就知道她指的就不是一個人兩個人，這胃口也太大了吧！
    “當年我既然能讓夏家晉升，至少證明凰淵是有這個能力的，雖然我還想不起來，但也不能說完全是異想天開，何況至少解雨臣是成功的。”
    “所以你才把小天真牽扯進來？就為了你這什麼晉升計劃？”胖子滿臉的不認同。
    吳溟冷笑了一聲，“張家要擺脫詛咒就必須封印終極，汪家的渴望是得到淩駕於這世間之上的力量，而想要借助終極的力量就必須先把它釋放出來。如果我沒有猜錯，老九門中有幾脈很可能是當年華胥存世的後裔，他們想要回歸的淨土就在青銅門封印的背後，而溟霄……她想要複國，想要救回吾王，就必須有人代替吾王在長白山維持封印，還有新九門——我懷疑那本來就是終極在人間扶植的一個傀儡勢力，他們絕對不會放過他，小佛爺從一開始就注定是所有人口中爭奪的一塊肥肉而已，你覺得他可能置身事外？我想如果提前知道這些，就是張起靈也不會自大到以為可以憑一己之力護住他了。”
    “嘶。”胖子倒吸了一口涼氣。
    “與其做多方爭奪的一把鑰匙，倒不如主動去做局中的一顆棋子。”
    輕輕垂下眼瞼，美目中一絲淩厲掠過，“然後——將軍！”
    說真的，這回胖子真的覺得怕了，無關乎實力勢力，隻怕了那雙眼睛，清冽的毫無人性，讓他以為這隻是一台以純粹的邏輯和理性構成的機器。
    從一開始就算計好了一切，將自己的計劃隱藏在一係列已知或未知之下，小心翼翼的瞞過了所有人，裝的一無所知的默默推動著故事像自己所期望的那樣發展，甚至一點也不顧念他算計的這些人裏有多少是她平時所親近所熟識的，這感覺就像是她從一開始就照著劇本演著一場戲，看上去再怎麼真實，在戲中演繹的哭笑癡顛也都進不了戲子的心裏。
    一時間這裏安靜的出奇，胖子還需要時間來消化今天所見到的所聽到的，而吳溟——她的一切本來就是一個誰也看不懂的謎題。
    也不知坐了多久，腿上的劇痛讓胖子從自己的世界裏清醒了過來，吳溟抓著他的一條腿不斷翻看，“已經有點感染了，再不處理保不準還會惡化。”
    “你幫胖爺剮下去得了，胖爺我撐得住。”胖子也沒再提剛才的事，呲牙咧嘴的道。
    “沒有藥品，萬一造成大出血會很麻煩。”吳溟把褲管挽的更高俯身把嘴湊了上去，吮掉傷口上的膿血。
    胖子驚得差點沒一腳踹出去，可惜腿被人壓得死死的，後者抬頭看了他一眼，下巴上還沾著不少血跡，眼神依舊波瀾不興，“別亂動。”
    “我說，那個……丫頭啊，我對你黃姐可是一心一意……”
    吳溟額上頓時一片黑線，“再從這胡說八道信不信我先割了你的舌頭。”
    “咳，不是，男女授受那個不親……”
    “我一女的還沒說什麼呢，你從這著的什麼急，怕我占你便宜？”
    胖子無語，你丫還知道你是女的啊！
    小天真啊，你這閨女你要再不教教這三觀可真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