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裏一時也沒人說話，原本好好的氣氛蕩然無存，沉默了一會忽聽得一聲嗤笑，“吳語妹妹的性子還真當得起那句不饒人，伯父伯母也該多關照著，畢竟小邪哥哥還是要出門做事的，幫不上忙，也至少不要拖了後腿。”
    黑眼鏡咯咯一笑，“這哪是一句不饒人，不是瞎子我多話，她根本是沒事找事吧。”父親臉沉得嚇人，我知道他老學究為人古板又放不下麵子，在桌子底下偷偷踢了黑眼鏡一腳。
    母親尷尬笑笑，“這不是媽寵著她……老太太年紀也大了，當兒女的當然得盡著她高興，而且這丫頭平時也不怎麼過來，今天這也不知道是怎麼了，見笑見笑。”
    “沒事。媽，這都是我生死哥們，就是……妹妹是要多教教。”我意識到事情真的有些不對，奶奶不是跋扈的人，就是我小時候犯了錯，她也從沒說偏護著過。
    偷偷給小花遞了個眼色，我太久沒回來了，什麼事都是聽情報，對這女人了解不深，看來還是要吳溟盡快查查。
    先是沈隱舞，又是吳語，出現得莫名其妙，對我又似乎都敵意頗深，現在我最怕的就是吳家大院已經不安全了。能混進來一個吳語，誰知道會不會再來個吳言，我能容忍沈隱舞把持盤口，畢竟損失的至多就是一點生意，但父母和奶奶我可賭不起。
    猶豫了一下，決定回去讓吳溟想辦法把她弄出來，在這條道上混了這麼多年，我有上百種方法能逼她說出她的秘密，至於她的生死，又與我何幹。
    托我那妹妹的福，好端端的團圓飯吃的都沒什麼胃口，沈隱舞整頓飯都在裝乖巧，可看爸媽都沒什麼興致的樣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讓吳語氣的對幹女兒產生心理陰影了。這種時候我總是特別羨慕黑眼鏡，整天沒心沒肺的又吃又喝啥也不愁，心裏卻比誰都透徹。
    勉強對付了個半飽，我可沒忘了今天來這的主要目的，雖然下定決心一定要個結果，可看老媽紅了的眼圈又不知道該怎麼說。倒是我爸先起了頭，讓我媽帶著沈隱舞先去見奶奶。
    禮貌的把小花小哥黑眼鏡留在外堂，父親看我的眼神很奇特，我一直都知道他並不像表現出來的這麼溫和無害，吳家的血，溫潤中暗藏著瘋狂，三叔是，二叔是，我是，父親也一定是。一般人家的父親，又有誰能不動聲色的把獨生兒子培養成另一個人的替身呢。
    心裏微微泛起一絲酸澀，其實我沒自己想的那麼大度，活了二十多年，忽然告訴我相信的一切都是假的，我隻為了一個計劃而存在，三叔是假的，發小是假的，甚至自己也是假的。
    父母從小便把我當成另一個人養，那我究竟是誰？吳邪？齊羽？有時半夜想起來抽煙抽到天明，就會想起蛇沼月下和小哥的那次對話，至少我會記得他，可吳邪這個人是真的存在嗎？還是僅為了作為齊羽的替身，隨便哪個人都能輕易取代，像個幻影一樣，消失了也沒人在意，反正有那麼多候補隨時可以接替我。
    我甚至不知道從小到大家人對我的好到底有幾分是可以信的，會不會也隻是為了讓我能心甘情願的走進這個計劃？甚至於會不會他們根本沒有過一個叫做吳邪的孩子？我死了，還有無數個假吳邪或者是假齊羽等著取代我的一切，或許都不會有人發現。
    不敢想，不敢放任自己休息，把一切時間拿去填補哪個局，算計別人也算計自己，直到把自己逼瘋，逼到沒有時間去想，沒有心力去想。
    直到成魔。
    “你長大了。”父親看著我，“成熟了。”
    成熟不在於年齡，而是當眼淚在眼眶裏打轉的時候，臉上還能帶著笑。
    <以下上帝視角>。
    客廳裏，黑眼鏡翹著二郎腿，一上一下的拋著手中的茶杯，張起靈在旁邊的椅子上閉目養神，整個屋子裏隻有小花按手機的動靜。
    手一鬥，又是個大大的GAMEOVER，小花合上手機，瞟了眼二樓屋門，“這麼長時間，不會打起來了吧？”
    “花爺在擔心什麼？”黑眼鏡伸了個懶腰，隨手把茶杯扔回原處。
    “你就一點不擔心？”
    “擔心什麼！”黑眼鏡仰頭笑道，“他是我的徒弟。”
    “那隻能說明他倒黴。”小花皮笑肉不笑，黑眼鏡頓時垮了臉，“瞎子的名譽有這麼差嘛……”
    “你有名譽這東西嗎“小花斜眼看他，黑眼鏡噎了一下。
    “事情透著古怪，那兩個女人怎麼回事至今我也沒弄明白。沈隱舞無跡可尋也就算了，按理說吳家不可能讓一個一切成迷的女人進門，還給了她這麼高地位。”小花微皺著眉。露出些許苦惱，“看樣子解家的情報網真要想辦法好好升級了。”
    “直接把那兩個女人抓過來問問就行了唄。”黑眼鏡漫不經心的倚在雕花扶手上，手指一下下敲打著桌麵，“隻要落到我們手裏，我有辦法讓他們說出該說的，也有辦法讓他們不說不該說的。”
    “我隻是擔心會不會又和它有關係。”小花煩躁的按了按頭，“汪家的事結了，可我們誰也有真正接觸過它，更別說擊敗，我總覺得不踏實。”
    “走一步看一步唄，咱家小三爺運氣好著呢。”黑眼鏡抬頭看那扇門，“很多時候我都覺得他撐不下去了，這不也一樣好好的，整個道上任他隻手遮天。反正天大地大徒弟最大，最多就是從頭開始再拚一次唄，瞎子我正無聊呢。”
    “有時我真羨慕你的神經。”小花抽了抽嘴角。
    “過獎。”
    悶油瓶忽然睜開眼，像是剛從待機狀態下重啟。
    二樓的門開了，吳邪的情緒看上去還算鎮定，小花站了起來，吳邪衝他微笑，那笑容頗有些如釋重負的味道。
    又去後院見了吳老夫人，吳語正在那哭鬧不休，那個叫安軒的正在勸她。吳邪被老夫人訓了一頓，嘻皮笑臉的混了過去，又帶著沈隱舞給吳老狗上了香，急急忙忙地跑了。
    把沈隱舞扔在火車站，四個人回了吳邪的小家。
    <轉回吳邪視角>
    進門的時候胖子正在廚房做飯，裝修的應該來過了，一片狼藉的臥室規整了許多，雖然還是破破爛爛但至少變了形的臥室門已經換了個新的上去。吳溟在窗戶邊看書，見我回來又找出煎好的藥。
    “你真不用這麼敬業的。”我接過來，五官皺成一團“這玩意真他娘的難喝。”
    “老板……”王盟幽幽的看著我，我嚇了一跳，小半天不見這小夥計怎麼進化成背後靈了，就見王盟撲過來抱住我連連數落胖子一路吃個沒完，他背著那麼多東西累了個半死，直到我答應給他加二百塊的工資才轉怨為喜。
    胖子那邊菜已經出鍋，幾個人支了張桌子，就著泡麵吃了一頓。我把那金佛拿出來，悶油瓶接過去上下打量了一下，黃金手指輕輕摸索了一遍，搖了搖頭，但據他說刻在佛像上的紋路也是副山水脈絡圖，不過具體是哪個地方還需要再確認。
    看來這確實隻是樽普通佛像，我看向吳溟，她那竟真有了重大進展。經她查實，紙條是記錄的是秦嶺山脈中的一座。
    我對秦嶺可謂是印象深刻，無論是為了老癢還是那顆青桐樹，我這輩子都不想去那鬼地方了，揉了揉腦袋，十年的機關算盡給我留下個過度用腦會頭疼的毛病。
    “小花，這次你留下吧。”我道。
    “怎麼，覺得我比不上那兩人？”小花斜眼看我，我趕緊陪笑，“哪敢啊，我這不是也是為了大局嘛，敵暗我明，長沙不能沒人坐鎮，何況還有我那兩個便宜妹妹在，沒個信得過的人盯著我可不放心。”
    “你到底怎麼想的？那兩個女人你想留到什麼時候？”小花冷笑道，我歎了口氣，“本來我也不想留，但聽了父親今天說的我隱約覺得他們或許是個機會，等我再想想吧。”
    “丫頭，這次你也留下。”我頓了一下，又道，“你去查三叔的下落，我有預感，他和這次的事件必然有聯係，除此之外，我要你查出吳語和沈隱舞的背景，務必找出我們潛藏在暗處的敵人，我不在的這段時間，吳家一切勢力交你使用，必要時刻一切隨你做主。”
    “諾。”吳溟起身半跪，氣勢頃刻間淩厲了起來。
    “王盟去訂車票。”無視某小夥計的抗議，我看向另外三人，臉上這才帶上絲笑容，“咱哥幾個，就闖闖這龍潭虎穴。”
    ↑：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