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嶺凰陵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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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湖又是一年盛夏,我坐在我的小鋪子裏,透過半開的大門看屋外人群的熙熙攘攘。
小小的店麵還是當年的模樣,放在這日漸繁華的地段愈發不起眼,來去的行人換了一批又一批,無一駐足,也無一朝這店裏多看一眼。
我低頭啜了一口清茶,淡淡的苦澀纏繞在舌尖,其實這家小店早已沒了繼續開下去的必要,隻是我總舍不得關門,就好像一旦放棄,往日那些精彩故事與如今的我僅有的聯係也斷掉了。
王盟趴在櫃台上睡的正香,夢裏還輕聲嘟囔著老板壓榨夥計,漲工資之類的話。一切結束以後這小夥計又眼巴巴地跑了回來,我也樂得他繼續當他的吉祥物。
喝口茶潤了潤嗓子,我猛一拍桌子,吼道:“王盟,又偷懶,還想不想要工資了。”
滿意地看著他像隻受驚的兔子一樣猛地彈了起來,“老板,我錯了,你可不能扣我工資啊!!”
“知道錯了還不趕緊去幹活,去把那些古董擦擦,再上後麵挑幾件新的擺上。”
指揮著一臉欲哭無淚的王盟去幹這幹那,我的心情立刻好了很多,不管怎麼說事情都過去了,難得道上平靜一陣子,也用不著我在長沙坐鎮,我果斷把事全扔給下麵,一個人溜上了回杭州的火車,估摸著這會小花正邊幹著活邊罵我呢。
往後一倚,太陽光照得我渾身暖洋洋的,渾身都很舒服,果然這種每天欺負欺負王盟混吃等死的日子才適合我,不負責任的決定短時間內不回去了,反正生意上有小花他們盯著,翻不了天。
正想著,門口進來一個人,我眯著眼看他,大概五十來歲,油光滿麵,微微發福。
不是道上的人,我在心裏下了定義。
“老板,這裏收古董嗎?”。
“什麼年月的?”我撐起身看他。
那人打開隨身的小手提箱,捧出個巴掌大的金佛,我隨便掃了一眼,“鍍金的,怎麼也過不了十年。這種近代高級工藝品你上我這古玩鋪子問個什麼勁啊?”
“別呀,這佛是近代的不假,可你看雕的多好。還有這珠子,這珠子可是實打實的古董,我們家祖傳下來的,老爺子生前特別喜歡,小老板你就看看吧。”
我在心裏冷笑,說起來我今年也有三十九了,可自從那件事後這張臉再沒變過,原本風霜的痕跡漸漸消去,光陰在這具身體裏近乎逆流,經常有這種沒眼力的覺得我年輕好騙上這兒打我主意。
作出副年幼無知的模樣拿起金佛,它頸上的珠子倒真是古物,可惜顏色不正又有不少暗紋,根本賣不上價去,無意間掃了佛頭一眼,沒來由心裏一突,總覺得有些熟悉。
心中微動,麵上卻不露聲色,我裝出副不耐煩的表情把佛像丟還給他,“是有點年頭,但質地顏色都不好,這東西誰會買啊。”
“別急呀,我這珠子可是祖傳的,看著難看了點,可絕對是夠了年頭的。我這也是急著用錢不和你多要,五萬塊錢保個本,就當咱交個朋友。”
五萬?我差點笑出聲來。說得天花亂墜,不就是騙錢嘛,“五千,不二價,不然你就去別處看看吧。”我板了臉,作出副公事公辦的模樣。
“小老板你可不能這麼不地道啊,做生意講究的可是個良心。”那人聞言立刻沉下臉色,憤憤的奪回金佛,作勢要走。
我懶洋洋的又倚回椅子上,懶洋洋的道,“慢走不送,要真有人出更高的價記得知會我一聲,我店裏還有不少東西正找不著冤大頭收呢。”
“你怎麼說話呢?!”那人當即毛了,我揮手截住他的話頭,一指他手裏的的佛像,“別的不說,供奉佛像圖的是個安宅護身,麵部得是飽滿的造型,顴骨弱化,眉弓規則,額頭和鼻梁連為一體,才能顯出莊嚴慈悲相來,就算是怒目金剛至少也得威嚴吧?可你再看看你這個,眉眼暗含冷光,整個透著股煞氣,。”
“再看你這珠子,玉倒是好玉,但顏色不正質地也不勻,一看就是大件用剩下的下腳料刻得,給你五千都是看在這年頭上了。”
那人愣了一會,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又有點垂頭喪氣的轉了回來,嘟嘟囔囔的不知在咒罵什麼。“我也不想在到處跑了,好歹保存了這麼久小老板你怎麼也得再加點吧
就這麼個破玩藝,我和那人引經據典的爭了半個多小時,期間王盟給我送了杯茶,又受不了的躲後堂玩他的掃雷去了。佛像最終以五千三的價格成交,看著那人鬱悶的背影,心裏莫名地有了種多年不曾再有的成就感。
“老板,咱店裏的資金真虧空到這地步了嗎?”王盟幾乎帶著哭腔。
“嗯,所以以後的吃穿用度就從你的工資裏扣。”我哼哼了一句,隨手把佛像放在櫃子頂層,無視了王盟的慘叫。
“麵對麵站著,卻看不清你輪廓。冷冷的雙眼,沒有一絲不舍……”扔在櫃台上的手機震了震,我伸手抅了過來,王盟識趣的退開。
“小佛爺。”清冷的女聲透過電話傳來,我皺起眉頭,“丫頭,有事嗎?”
“收到點東西,我覺得您應該看看。”女子音調淡定如常,但我卻覺察到幾分異樣。自從那件事後,吳溟便一直跟著我做事,認識了這麼些年這還是她第一次主動提出想要我做什麼,“你在哪?我馬上到。”
開車一個多小時才轉到目的地,白衣女子還是上次分開時的打扮,顯然已等候多時。我鎖上車門,立刻被杭州夏天正午的溫度驚到。
“盛夏三十多度,你就不知道安個空調。”我抹了把汗走進屋,屋裏也沒比外麵涼快多少。
“這是我昨天臨時租的房子,而且我不懼高溫,你知道的。”吳溟給我端了杯西瓜汁,順便把風扇打開,多少驅散了一點暑氣。
“什麼東西能讓你從長沙連夜追到杭州來。”
吳溟從兜裏摸出一盤老式錄像帶放在桌上,托文錦姨的福,現在我是一見這玩藝就頭疼,“有人送給你的?”
“不,這是你臨時跑路那天有人寄給你的,”吳溟瞟了我一眼,“直至我上火車,解當家已經摔了四個茶杯,教訓了七個不長眼惹到他的夥計,另外還有三個無辜被遷怒的。”
“至於嗎?!”我滿頭黑線,她毫不客氣地白了我一眼,“你身體什麼情況你自己心裏清楚,何況這條道上何曾有過真正的平靜,你一個人不帶自己跑回來,他沒來抓你回去就是給你麵子了。”
“我說你這丫頭能改改你這反複無常的毛病嗎?說話這麼一陣一陣的你自己就不暈嘛。”
“見麵行禮時下屬的本分,至於說笑,如果你不希望,我可以改。”打開老式放映機,吳溟拉上窗簾,坐在我旁邊的沙發上。
“你這丫頭最大的毛病就是認真過頭了。”
“啪”的一聲輕響,電視屏幕映出一片雪花,頓時把我的注意力轉了過去。機子裏傳出一陣哢嚓哢嚓的聲音,然後是人急促的腳步聲,喘息聲,並不像正常奔跑時的動靜,回音很重,就像……是在墓裏。
畫麵猛地一震,有什麼東西飛快閃了過去,屏幕上濺上幾滴鮮紅,緊接著“哢啪”一聲,畫麵整個白了,頓了幾秒鍾才再次顯出圖像。
這次和前麵的似乎不是一個地方,呼吸聲更加雜亂,奔跑聲中夾雜著很多噪音,直到進度條走到最後那幾分鍾的時候才有一句比較清晰的話傳入我耳中,“三爺……三爺快走……”
我猛的從沙發上彈了起來,畫麵跳了跳,屏幕徹底黑了。
吳溟在看著我,這一刻我完全不知道我該說些什麼或做些什麼,滿腦子都是屏幕中的那個人,愣了半天才想起把帶子倒了回去,“這是……這是潘子的聲音。”我有些艱難的說。
真的太久了,久到我幾乎快要忘記,魯王宮的出生入死,海鬥之後我躺在醫院裏,他一臉無奈的看我,胳膊上還給大奎戴著黑紗。
雲頂天宮,昆侖龍脈,還有……
玉脈之中最後的那曲紅高粱。
“如果你的記憶沒錯,我可以確定。”吳溟跟著我站起來,我此刻已是心亂如麻,本以為死去多年的人又有了消息,卻又是安危難測,眼中厲色一閃而過,我把果汁一引而盡,杯子猛地一摔,“查下去,不惜一切代價。”
“諾。”她低下頭,神態難得的正式了起來。
“整件事的經過你從頭到尾講一遍。”我平複了一下心情,開始梳理整件事的脈絡,可以確定我又陷入了一個局,這次我心甘情願。
吳溟遞過來一杯水,道:“前天下午我按慣例將近一個星期我負責的那份事務的處理情況帶去你的住處,然後打電話通知解當家你回杭州的事,大約四點半有包囊送上門,用的是老式聯絡暗語,我代你簽收了包囊,裏麵隻有這盒錄像帶,我可以確定送包囊的人對這件事一無所知。”
“老式聯絡暗語?”接手吳家以後,三叔原本的夥計幾乎沒一個服我的,那段日子要不是二叔和小花他們明例暗裏幫襯著,吳家幾代人的心血險些毀在我手裏,懼過、恨過、也怨過,終究還是讓我撐下來了,先是和黑眼鏡學藝,又是和小花下鬥,身手好了些以後又開始自己夾喇嘛下地,慢慢闖出自己的名頭,其間辛酸我也不想再提,最終和我作對的那些人死的死退的退,我也按自己的需求換了一套模式經營這些買賣。
為求方便,也為了立威信,吳家平日使用的暗語再不是當年那套。要說老式暗語,恐怕地是我三叔那幫子老人才看得懂。
想到這我心裏一跳,腦子像紮了一樣,整個人立馬懵了。
“小佛爺。”吳溟又在叫我,我瘋了一樣地跳起來,不管不顧地衝出門去。
“以我的名義聯係小花胖子黑眼鏡,今天晚上樓外樓老地方我等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