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花在眼前炸開，五光十色，讓他看不清，看不清這究竟是夜晚還是白日，看不清混秀才的臉。
    清小生隻覺得自己的唇被輕輕咬著，有些癢，還有些濕潤。
    煙花放完了，那些光芒也消失不見。清小生推開混秀才，暗自大大的呼吸了幾口，定定的看著他。
    兩人對望著，清小生偏過臉，遮住臉上的那一抹紅，用手背擦擦嘴。又下定決心般轉過頭看著混秀才，眼眸瞪大，不可置信。
    “混秀才你聽清楚，我不是女人。”他退開了幾步，混秀才便逼近幾步。
    “我沒把你當做女人，我愛你，小生。”他步步逼近，說話的鼻音還很明顯，嘴角帶著笑，卻不容清小生拒絕。
    眼前白淨的人兒一拳揍了過去，打破了混秀才掛著微笑的嘴角。
    “我不喜歡男人。”
    他說完越過混秀才，拿起自己的東西下了樓。
    煙花嘭嘭嘭的放著，映出男人眼帶笑意的臉和帶血的卻依然微揚的嘴角。
    你以為你能逃走嗎，清小生。
    男人盯著陽台上孤零零的煙花，舌尖抵了抵嘴角，喜不喜歡，你都跑不掉。
    清小生心思絮亂的走下樓梯，唇上還殘留著溫熱。他握緊拳頭，怒不可竭。他無法想象剛剛所發生的事情，他在乎，所以不能釋懷。
    樓下有幾個小朋友在推搡著打鬧，煙花似乎放完了，正哭鬧著讓大人再買，大人蹲下身子細聲細語的安慰著，哪裏知道小孩子哭聲更大。
    他走過他們身旁，看著空無一人的街道，有些唏噓。還有為了養家的司機，在家裏和家人匆匆吃了一頓年夜飯，便出來辛苦維持生計。
    清小生攔下一輛車，電話響了。
    “喂？”他聲音有些無力，提不起任何熱情，那邊不說話，隻傳來啜泣聲。
    他看了一眼號碼，是依依的。
    “喂？依依，你怎麼了？你沒事吧？”他接連的問道，可那邊還是不說話。
    就這樣過了一會兒，清小生還是沒有聽到那邊的答複聲，不耐煩的準備將電話掛掉，依依的聲音卻傳了過來。
    “學長……學長，你能不能來看看我，我在花園街這邊。”聲音斷斷續續的，滿腔哭音，說完花園街，電話便斷掉了。
    清小生皺著眉將電話關上，電量不足，滴的一聲關機了。
    隻是看清了時間。
    00：01
    是新年了，最重要的一分鍾被他霸占了不是麼，自己究竟在逃什麼。
    “師傅，花園街。”
    他趕到花園街的時候卻隻看見依依一個人，衣衫淩亂，坐在路燈旁的長椅上。
    “依依？”他疑惑的叫了一聲，依依聞聲轉過頭來，眼裏噙著淚水。她看到清小生，跑了過來抱住她便開始哭泣。
    清小生尷尬的把手放在空中，卻又不好意思把他推開，隻能保持著這個姿勢一動不動。
    “我，我差點被人……被人……”依依哭著哽咽著，始終說不出那兩個字，單薄的身子不住的顫抖。
    “沒事吧？”清小生將她推開，打量著依依，除了衣衫淩亂了些，並不像被玷汙了的樣子。
    依依抬手擦擦眼淚，“沒有得逞，被路上的行人看到了，可是……”她顫著聲音，“我害怕……”
    清小生伸出手，在她肩上輕拍了一下，輕聲安慰她。“沒事了，沒事了。”
    依依垂下頭，垂下眼睫，嘴角輕輕勾了一下。她抬起頭，淚眼朦朧，楚楚可憐。“學長，你可以陪我坐一下嗎？我不敢回家……那裏，那裏是地獄。”
    新年過了呀，滿城都放起了煙花，它們一塊兒綻放，又轉瞬即逝。
    即使隻是短暫的美好，可是依舊有那麼多人愛著它。
    清小生一直沒有再去找過混秀才，而混秀才除了第二天打來的三通電話，便再無動靜。
    他每天為了完成那篇作文而輾轉於圖書館，焦頭爛額。可除夕夜的那晚，就像一根刺，不粗，細細的紮在心上，拔又拔不掉，偏偏又痛又癢。
    他試圖把這件事遺忘到腦後，偏偏又要想起。人總是和自己的想法相悖，混秀才對於這種事稱為自然規律。圖書館很安靜，人也少，畢竟是新年才過，又正值假期，隻有零星的幾個大學生模樣的人，手中拿著筆，在一旁寫作業，翻閱書籍。
    他坐的偏，視線被書架擋得嚴嚴實實，翻書翻了一半，心煩意亂，那些密密麻麻的字怎麼都無法入眼。
    他歎口氣，揉揉額角，大概是這幾天一直對著書本和電腦，總會一陣一陣的疼痛。
    如果混秀才知道，又會訓他一頓，然後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給他做些豐盛的晚餐。
    又想到他了，清小生用力敲了一下額頭，想把這三個名字敲走。這樣，他才能專心的查找資料。
    “學長，這麼巧？”
    他聞聲抬頭，隻見依依抱著幾本書，笑意盈盈的看著自己。
    清小生嗯了一聲，勉強扯出一抹笑容，不讓那些絮亂如麻的心思表現在臉上。
    “大過年的，很少有人還來圖書館啊。”清小生看著依依向自己走過來，連忙把桌上散亂的書本和紙筆挪了挪。
    依依坐下來，放下手中的書本，兩手放在膝上，本來略帶驚喜的聲音也低落了下來，“我在盡一切可能離家越遠越好。”
    清小生有些尷尬，那天晚上在花園街依依抱著自己哭的場景好像又浮現在眼前。冬日的深夜，依依坐在長椅上對自己哭訴著，“家裏住著魔鬼，那裏是地獄，我爸爸……他，他是個酒鬼，隻會買醉，喝醉了……喝醉了就打我。”
    清小生現在想想，還真是，挺冷的。
    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依依也不說話，兩人之間就這樣沉默著，氣氛尷尬。筆碰撞桌子的聲音不停的傳來，然後爆出了一陣爭吵，女生的聲音尖利，歇斯裏地的指責著男生的出軌，男生先是好言相勸，後來實在忍不住，把女生拖出了圖書館。
    清小生實在受不了這詭異的氣氛，再加上心裏一團亂麻，書也無法入眼，於是收拾好東西打算回家。
    “依依，我先走了，再見。”他朝依依揮揮手，轉身便走，背影如此幹淨利落。
    “學長！”依依用力抓緊膝上的衣物，看著他的背影，急促的喚了一聲。
    清小生回頭望著他，眼裏很是疑惑，“怎麼了？”
    她小跑到自己身前，拳頭攥緊，滿臉堅定，眼裏卻濕潤著。
    “學長，你真的，不能接受我嗎？”
    她問的有些急切，聲音細細的抖著。
    清小生心裏有些尷尬，圖書館的人才從一場好戲裏反應過來，便又要上演一出八點檔。他們聽到聲音齊刷刷的看過來，那些視線在兩人身上來來回回的掃視。他討厭被這麼多人看著，所以他喜歡當一個跑龍套的，消遣消遣，也可以賺點錢。
    清小生往後退了兩步，“對不起，我現在沒有這種心思，而且……”他猶豫了一下，有些害怕把話說白了會傷害到這個可憐而又柔弱的女孩子。
    可是，快刀斬亂麻。麵對女孩子總不能太心軟，太黏黏糊糊，反而給她們帶來更大的傷害。
    他視線飄忽不定，有些不忍心直視依依“對不起，我……我並你不喜歡你。”
    那些人開始小聲的討論著
    “挺漂亮的女孩子，竟然拒絕了。”
    “是啊，要是我，我就答應了，哈哈。”
    “誒，你看那男的，挺帥的。”
    清小生麵上快要繃不住了，這樣的場麵，太過尷尬。
    依依埋下頭，長久無言。
    圖書館的議論聲還是沒有停消，似乎有越演越烈的趨勢。
    就在他快要繃不住了，想轉身就走，依依卻開口了。給他丟了一枚炸彈，把心裏那根刺又往深處敲了一記。
    “是因為混秀才嗎？”她抬頭死死盯著清小生的雙眼。
    清小生心裏一亂，就像一鍋燒開的水四處濺開，就快要灑在身上似得，讓人驚慌不已。
    “怎麼？怎麼可能？”他覺得有些心虛，卻又不知道為何心虛。混秀才喜歡他，可他不喜歡男人。怎麼樣，都不會因為混秀才才拒絕的。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也沒有辦的假裝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