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小生的鄰居乃是一名秀才，聽聞這名不才的混秀才祖祖輩輩都沒出過狀元，榜眼、探花卻是屢屢中。清小生隻是驚奇，怎麼會出了這麼個怪人。後又聽聞這名混秀才是個教書先生，麵若桃花，生的俊俏，隻是性子古怪，不願與人來往。清小生暗自慶幸，幸好這混秀才不是自己的教書先生，不然自己橫溢才華便要從此埋沒，走上偏離狀元的不歸路了。這性子古怪，清小生倒也是領略了些其中滋味。
    話說回來，這清小生也真是人間難得幾回尋的極品。人如其名，清清秀秀一枚小生，瘦削的身子骨總把書院衣服穿得鬆鬆垮垮，倒是有了幾分仙人的感覺。清小生那永遠含著一汪秋水的眼眸，楚楚動人；笑起來時眉眼彎彎，煞是可愛；皓齒紅唇，人兒也白的妖柔。
    清小生的爹媽本是老實人家，開水果鋪為生，隻是後來不知遇上了什麼機緣，竟一夜爆發。在眾鄉親鄰裏羨慕嫉妒的眼裏，清小生坦然送走爹媽，一個人呆在這宅子裏。每月爹媽定會寄回來一筆錢當清小生的生活費，隻是後來爹媽又加了把勁給清小生生了個弟弟，爹媽便漸漸忘記了清小生這少言寡語的安靜孩子。
    清小生倒是不甚在意，隻求可以考取功名，耀了他清家的威武，也叫鄰居的混秀才看看什麼才叫狀元。清小生便是靠著這骨子倔得以每日遲到的。
    隻是這混秀才性子真是怪哉。
    清小生每日須得早起上學堂去，備好一天的餐飯背上書包便匆匆趕往學堂。
    清小生每日都會好奇心大發的趴在那混秀才破舊又嚴實的窗邊偷看，看那從未謀過麵的秀才到底是多好看，隻是隔著一張窗戶紙什麼都看不到。清小生倒是大著膽子去戳了個洞，結果被混秀才大喝一聲，“哪裏來的淫賊！”給生生嚇了回去。這便是他日日遲到的原因，可他那教書先生卻不以為然，對此明顯是偏了清小生的心。
    隻是這混秀才，可真是個混秀才！
    清小生確定以及肯定這混秀才每日都在趁著自己專心走路時偷看自己。
    那日，他從家出發，路過混秀才門口，看到窗邊人影綽綽，好奇心驅使他又一次去偷看。結果他一靠近，那房裏竟響了幾聲東西被碰到地上的聲音，隨後又是混秀才的渾厚嗓音，“子曾經曰過……咳咳咳咳。”
    清小生隻當是混秀才犯傻了，想著不再去理會，打算從窗戶邊走開，忽的又聽見混秀才大喝一聲“哪裏來的淫賊！三番五次偷窺吾，竟是這般不君子！”
    清小生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回著吼過去，“開什麼玩笑！你才是淫賊，你何以每日偷窺於我，我就不能看看你了！”
    那混秀才明顯是一怔，即使看不見也可以想象混秀才那氣的咬牙的情景。隻是可惜，清小生從未見過混秀才，隻是聽聞混秀才麵若桃花，生的相當俊俏……
    清小生樂的歡，便忘記了要一把火燒掉混秀才房子的想法，高高興興上學堂去了。
    隻是這日，清小生竟被先生罵了。說他日日遲到竟成了習慣，這樣下去趁早退學罷。清小生哇的就哭開了，先生急的把街上叫賣的冰糖葫蘆全買了才讓清小生安靜下來。隻是從那以後，再也沒有清小生去趴那混秀才的窗了。
    而那混秀才照樣偷偷看著清小生的背影，清小生現如今每日早起，雞鳴他便醒來，收拾妥當便出門。去的早了，就坐在席位上安安靜靜的看著書，若是此時有人經過，定會被清小生認真的模樣打動。從而被迷得七葷八素、六神無主、摸門不著。很不幸，那教書先生便是被清小生這模樣給迷得七葷八素、六神無主、摸門不著的人。
    這使得他每日進學堂都須備上絹子，又使得他次次進學堂都要被學生笑話：無酒自醉。而他總是打著哈哈說：“你們知曉個甚麼！此乃學乎忘我境界！”
    清小生坐在第一排，總是很小心翼翼的偷看著先生。
    清小生對先生頗有好感，隻是年紀尚小，還不知情為何物，隻是覺得喜歡。他覺得先生為人風趣又不失雅興，相貌堂堂，生的相當俊俏。啊，不知道他的鄰居有沒有先生一半好看！清小生古怪自己怎麼會拿先生和混秀才比較，卻道這聲音竟是相似。
    清小生常在讀書時偷看先生。
    看先生那雙睜開時魅人心魂而又狹長的桃花眼，此時卻是緊閉著的，濃密而又微翹的睫毛長長的刷出一片陰影。高挺的鼻梁，比自己黑一點的皮膚，還有那時常會笑的隻見牙不見眼睛的笑容，竟還有一顆小虎牙。有時蒼白的嘴唇總在若有似無的微揚，就連在趁學生讀書時偷偷打酣時亦是如此。
    比起自己，先生真真是個美人胚子。自己不過是清秀些罷了，怎配得上先生這仙風道骨呢？清小生想著想著便沒有了上學的心思，可一日不見先生，心卻又不允許空空蕩蕩。
    不過自己笑起來臉上倒是有個淺淺的梨渦，配著大大的眼睛也是可愛至極了。但先生卻曾拿這梨渦說笑道，“這是因為臉有了缺陷，於是便有了這名為梨渦的洞坑。”
    清小生傷心之餘，還不忘用寬大的袖子遮住自己的梨渦。這樣一來，炎炎夏日，臉上生了痱子，癢的難耐，清小生便不再去遮。
    後來先生不知何故，說是要進京趕考。隻是他年方十七，虛度這幾年春秋，原來是為了趕考才教的書。難怪最近連混秀才都沒了動靜，原來是要考舉人了。
    清小生在先生不在的日子裏，更是沒了心思讀書。可惜他不善與人交談，身旁同樣年紀的男孩子都不願與自己玩耍。倒是有姑娘家家隻因多看了自己幾眼，反倒是害羞的手帕一遮跑到一邊去了。
    清小生由此覺得，女人真是一種麻煩的動物。
    算著先生進京趕考的日子，已經三天了。清小生並沒有考過，他這年紀早已算是半個秀才了，隻是不想太早與先生平起平坐，於是便沒有赴考。
    先生此次前去，以他橫溢才華必是高中無疑了。隻是那混秀才是否還會一如祖上幾代那樣不中狀元，這他就不得而知了。不過，這也是八九不離十的事。
    先生去了這麼久，清小生也是煩悶不堪。卻又不知是為何，隻好端起書來，像混秀才那樣滿意的哼幾聲，“噫，這真是極好的！”
    倒是古韻古香有幾分滋味在裏頭，清小生倒是不免開心許多。
    清小生計算著一日複一日，先生定是考中了，說不定這會子已經在赴會試了。自己才隻是過了鄉試，唉。
    清小生不免一聲幽歎。
    忽的想起自己連先生姓甚名誰都不知道，頓時更是千般失落萬般傷心。
    他細細回想起與先生說過的話，竟隻有短短的幾句。先生真是不在意自己的。
    如若先生過了殿試，中了狀元，那必定是要選駙馬，迎娶公主的。自己算什麼呢，單戀罷了，罷了。
    想著想著清小生更是落淚三千尺。
    “清小生。”
    遠處傳來是先生熟悉的聲音，卻又像是混秀才的聲音。這……這是怎麼回事？先生怎麼突兀的回來了，難道沒有中？可為何又有混秀才的聲音？難道兩人一起回來了？
    清小生坐在裏屋胡思亂想了一番，帶著疑問整理了自己的裝束，開心的恨不得撲倒聲音的主人。
    隻是開門的一瞬間便是愣了。
    這……竟隻是一個人。
    “先生？先生？還是混秀才？”清小生紮著大眼睛，整張臉皺到了一塊，可愛的討喜。
    “嗯。”難道就沒有其他的表情？就沒有其他的想法？就不會驚訝地痛哭流涕？清小生真真是超乎自己意料啊！還是他在醞釀情緒，準備對自己破口大罵？混秀才先生結合體幾乎是神遊天外了。
    難道……
    清小生不敢往下想。
    自己還曾罵過混秀才不中用，現在怎敢……
    現如今，既是先生又是混秀才的他回來了，真真是，出乎意料啊。
    清小生一邊感慨著自己的接受能力出乎意料的強，又感慨著自己大腦果然聰慧非凡。隻是……這到底怎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