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六月的猛獸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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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的猛獸
    (一)
    夏,太陽還炙烤著柏油路,即使坐在公交車裏,也難敵這熱浪的侵襲。
    六月,中考剛過,還未反應過來,就忙碌在補習班。於是,我遭遇了六月的猛獸。
    四四方方的教室,連中間的通路都擠滿了人。我是後來的,很尷尬的站在眾目睽睽之下,手腳都不知向哪兒放。所幸,阿可(我的小學同學,一直蠻要好的)在這兒,他默默地招呼我過來,讓我坐在他旁邊。
    平息下慌亂,和阿可熟絡的說起話來,說到興起中,探過一隻頭來。
    應該怎樣形容這隻頭呢?厚厚的眼鏡,厚厚的嘴唇,那樣沉重的部件出現在一張極瘦的臉上,很不協調。
    這就是,六月的猛獸。
    我始終不明白那個炎夏我做了什麼讓肖越對我產生那樣的印象——
    阿可說:“李木,我和肖越說起你來,順便問了問他對你的印象,你知道肖越當時的表情嗎?我都學不來。他眉毛都皺了,想了半天才說,‘我覺得,她是個神經病。’哈哈哈,我都笑噴了他一臉!”
    我記不得當時我的心情是什麼樣,總之,聽了阿可的話後,我對肖越就敬而遠之。
    完全沒有想過,將來會怎麼樣。
    (二)
    一直很奇怪,世界上為什麼會有化學、生物、物理這樣奇異的學科,難道離了這些,地球就不會正常運轉了麼?
    想到高中還會重新分科,像我這種天生在這方麵缺一根筋的,除了學文應當別無選擇了。所以,補習班的生活,也不過是換個地方出神。
    但是教我們的化學老師(也是一個很瘦的人,我一直懷疑他和肖越是不是有什麼親戚關係,要不然怎麼長得那樣像呢?)責任心極強,課後留下作業,講課的時候還會聽寫化學公式。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
    當那個瘦瘦的老師點到的的名字時,我課桌下的手死命的拽肖越的袖子,把他對我的壞印象拋諸腦後,手心裏全是汗。但是肖越穩坐如佛,任我求救的眼神如何可憐,他都巋然不動。
    那是我最糟糕的一次課。
    (三)
    八月,這是在補習班最後的一個月。
    我和肖越還是點頭之交。
    他在補習班的人緣很好,這是我望塵莫及的。這不是說我羨慕或者嫉妒肖越,相比起熱鬧,我更偏向冷清。這是天性。就算是現在,我也還是沒有改過來。
    肖越有個特異功能,他的肚子會變得很鼓,就像懷孕的女人。
    這就是補習班最後一個月,我對肖越的全部了解。
    (四)
    九月,新生入學季。
    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分班通知欄前蠕動,我在人群外,看著這壯觀的景象,表情變得很木然。
    大片的人群裏我好像看見了肖越削瘦的身子,但是偏頭思考了一下又想——不會那麼巧的。
    手機顯示的是一串數字,陌生而熟悉的聲音在嘈雜裏分辨率很高,肖越說:“明德樓,27班。”
    “嗯?”
    肖越有些不耐煩的補充說:“你。”
    然後是嘟嘟的一串忙音——肖越掛斷了電話。
    這算,什麼……
    (五)
    我們教室差了一層樓,我在五樓,肖越在四樓。這是我後來才知道的。安塘(我的很要好的一個女朋友)和肖越一個班。
    於是就變成了這樣一幅格局——我和安塘,肖越和張驍(他們的班長,和安塘的關係很要好,和肖越一個寢室)。
    這樣就變得很尷尬了,肖越是個麵癱,張驍是個靦腆的人,我在不熟的人麵前完全放不開,活躍氣氛全落在安塘身上。
    很微妙的氣氛在我們之間流轉。
    (六)
    一個月之後,生活漸漸步入正軌。
    入冬,一切忽然就變得蕭索,一片肅殺之氣。
    小雪那天真的下雪了。蘇合的電話怎麼也打不通。
    蘇合是我的男朋友,這一點我從未隱藏。或許說,是我的前男友。他悄無聲息的走,我沒有察覺。
    我不知道應該怎樣定義我們之間的關係,這樣姑且稱之。
    在我就要放棄的時候,電話裏一個很是空靈的女聲宣布我成了過去式。蘇合不要我了。
    我還是很木然,很正常的上課,很正常的和安塘一起吃飯,很正常的和舍友們洗漱睡覺。
    失戀的反應似乎沒有在我的身上得到正常體現。
    然後,肖越在晚上忽然發了我一條消息,是他的麵癱臉:==
    不知道為什麼,我想哭——
    蘇合。
    (七)
    晚上,去找安塘,她還沒有走,張驍也在那。兩個人似乎在說什麼事。表情很激烈。
    肖越反坐著椅子,靠著椅背玩手機,我問他是怎麼回事,肖越頭也不抬的說,張驍喜歡安塘。
    我這才恍然大悟。
    肖越立起身,雙手揣兜,你真遲鈍。
    (八)
    安塘和張驍好了,晚上找她回寢室的時候,她常常和張驍討論習題。安塘很上進,張驍也是,兩個勢均力敵的人湊在一起會擦出什麼樣的火花呢?
    我一直很好奇。但是隨著他們的發展,任我如何大條,也認識到我這個電燈泡的瓦數有多大了。
    於是我很慷慨的把安塘讓給張驍,淒淒慘慘的和肖越在後麵看著他們。
    我說過了,肖越是個麵癱。
    一天又一天,沉默著來,沉默著走。
    前麵是安塘和張驍手挽著手,幸福甜蜜。後麵是我和肖越,一個低著頭,一個玩手機,一片死寂。
    那張被藍光返照的削瘦的臉亮了一個月。
    (九)
    蘇合回來了,他說,我回來了。
    我又變成了木然的李木。蘇合永遠能用他的笑狠狠地捅進我的死穴,把我並不堅強的靈魂攪得支離破碎。
    他說,我回來了。
    可是這又有什麼關係呢?你都不要我了,還回來做什麼呢?
    蘇合還是白色的毛衣,幹淨的一如初見。隻有熟悉了才知道,這種幹淨並不是建立在心上,不過是皮肉。
    蘇合不留痕跡的走,還沒等我愈合,又給我來了簡短明快的致命一擊。我回來了,短短四個字,讓我動彈不得。
    (十)
    安塘和張驍越來越好,他們的未來很晴朗,我很羨慕。
    晚上,一時興起,在路旁的磚沿上搖搖晃晃的走,肖越在旁邊玩手機,不時瞥我一眼,適時地扶一下失去平衡的我,再說一句,神經病。
    那天,肖越在打掃衛生,很是風騷的半敞衣襟,我想我真的是神經病了,徑直過去,把他的領子拉到再不能拉的地步,說:別讓別人把你嫖了。
    肖越淡淡道:別被你嫖就行。
    (十一)
    我從沒想過,蘇合會以這種形式再次殺入我的世界。
    他淡笑著站在我麵前,我的旁邊是肖越。
    蘇合道:“小木,過來。”
    我又木然了,手心沁出冷汗來。對蘇合,我仿佛有種與生俱來的恐懼,但是也是因為這種恐懼,我對他衍生出一種無可自拔的迷戀,像是毒癮。
    手腳不受控製的戰栗,在蘇合的麵前,我和肖越好像是被捉奸的一對,渾身都貼著肮髒的標簽。
    我第一次看見肖越笑,很囂張,他道:“我不準。”
    蘇合是那種必須要人臣服的人,不允許別人比他笑的更囂張,更不允許別人覬覦他的所有物。
    這是一場戡亂。
    我眼睜睜的看著肖越被揍翻在地上,身體卻做不出任何反應。
    肖越,肖越,肖越。
    蘇合終於走了,我和肖越坐在路邊,肖越起身拍拍身上的塵土:“神經病。”
    不知道是在說我,蘇合,還是再說他自己。
    (十二)
    五月,小滿。
    我和蘇合斷了。生於五月,死於五月。我們堅持了兩年,還是沒有堅持下去。
    沒有不舍,隻是有些空落。長久盤踞在心裏的東西忽然被剝離出去,留下了一道空虛。
    晚,還是我和肖越在後麵走,他久違的沒有玩手機,靜靜的雙手揣兜。
    臨走時,肖越說:“李木。”
    “嗯?”
    “沒什麼,你走吧。”
    我和安塘在樓梯拐角分手,安塘輕笑道:“李木,你還真是塊死木頭,不開竅。”
    “什麼?”
    “沒什麼,快回去吧,待會要熄燈了,晚安。”安塘笑著跑了去。
    “晚……安”
    (十三)
    今年的六月相比於去年,清涼了許多。
    安塘和張驍的愛情卻並不清涼,大有熊熊燃燒的氣勢。
    初雨,澆熄了一場炎夏。張驍張起校服,給安塘開辟出一片天地。肖越看著兩人越走越遠,終於張起他的校服,仁慈道:“過來吧。”
    臨走時,我仰起頭,看著肖越的下巴,尖尖的。
    肖越說:“進去吧。”
    “哦,好。”
    “李木,你是個神經病。”
    我笑笑。“我知道。”
    (十四)
    晚上,寢室裏,肖越的短信,寥寥幾字——我喜歡你。
    ——??肖越??
    ——嗯
    ——淋雨發燒了?
    ——我還沒那麼脆弱
    ——缺愛啊……
    ——==
    ——??
    ——李木,你真的有能耐把人逼成神經病
    ——……
    ——晚安
    關掉手機,一切變得糊塗起來,但是又不自覺得有一絲欣喜。
    肖越。
    神經病不是也挺好?那就繼續神經下去吧。
    肖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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