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媽，你們可算回來了！”
    芊芊剛擺好菜，顧重令和陳翠英就頂著風雪推開了家門。
    兩人看著顧偉和花媽媽，愣了幾秒，先是陳翠英哭了出來“兒啊！娘可算把你盼回來了”說著便撲在顧偉身上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訴著這些年的苦，對著顧偉噓寒問暖。
    顧重令看了看一身髒兮兮的兒子，也有些悵然，看那表情也是很欣慰的。他轉眼便看見坐在角落的“紅人兒”，竟是那個盈藝樓的老鴇。
    芊芊等著媽媽情緒穩定了一些，才招呼著大家落座，可以開飯了。
    花媽媽叫了聲“慢！”說著從懷裏掏出一包紙，打開一看，是一串鞭炮，遞給顧偉“拿去放吧，哪有吃年夜飯不放炮的，不吉利。”
    顧偉安撫好陳翠英，接過鞭炮，徑自走了出去，不一會兒家門外就響起一陣震耳欲聾的鞭炮，芊芊越聽心裏越高興，總覺得自家的鞭炮聲能把整個巷子的人都嚇著。
    “這炮就當我送你家的禮了，飯呢我也不吃了，隻是芊芊這姑娘我喜歡的緊，你們夫妻倆兒子也盼回來了，是該讓你們女兒少吃點苦了。”花媽媽意味不明的說了這句話，摸了摸芊芊的腦袋，理了理衣服就走了，也不管外麵這時雪正大，那隻黑毛狗估計是被炮嚇著了，沒聽見吠聲。
    顧偉坐下來就拿起筷子開始夾肉，陳翠英和顧重令沉默了很久，才坐了下來。芊芊看氣氛有些凝重，也乖乖坐下，等著爸爸媽媽開始吃，自己才端碗拿筷。
    “外麵那條狗是你以前從家裏牽走的那隻？”顧重令打破了沉默，問顧偉。
    “是啊，還沒老死呢。”顧偉嘴裏包著飯，含含糊糊的應著。
    “這些年在外麵苦了你了。”陳翠英看著顧偉吃，臉上洋溢著滿意的笑容。
    芊芊看媽媽這麼開心，自己也開心起來。
    “這次回來就別走了，反正你也沒混出什麼名堂。”顧重令嘴上說著厲害的話，芊芊卻聽得出爸爸是在關心哥哥呢。
    “對了，剛才那婆娘那番話是啥意思？”顧偉問。
    這一問氣氛又凝重起來，沒人說話，芊芊好奇著，巴巴的等著父母的回答。
    “芊芊。”陳翠英試探性的叫了一聲。
    “媽，您說。”芊芊乖巧地應著。
    “你看家裏這麼窮，也不能供你讀點書，過年也不能添幾件新衣裳，你看。。”陳翠英還沒說完，顧重令就打斷了她。
    “今天來咱家的花媽媽挺喜歡你，想收養你，我們同意了。你看啥時候閑了就收拾著東西去跟著她吧”顧重令利落的吐出一連串話，又歎了口氣說“你跟著她日子好過，家裏實在養不起兩個娃了。”
    黑毛狗不知道何時又長起膽子，在外麵肆意吼著過往的行人，像在宣泄誰的憤怒和絕望。
    風很大，吹得木板門搖搖晃晃，桌上的飯菜也涼了，芊芊坐在桌前，仍不敢相信剛才自己的爸爸說要把自己送人的話。
    芊芊忽然想起來隔壁二狗和自己說過的話，二狗說：那年春天，過年的時候，先是天上閃了一道很強的閃電，緊接著雷聲就傳來，然後就下雨了，和著雪，那年可冷了，大人們說那年出生的孩子都命苦，顧芊芊，你就是那年出生的，你知道麼？
    其實芊芊一直沒聽懂這句話的意思，隻覺得是他為了嘲諷自家窮隨便編的謊話，這句話莫名其妙邏輯也不正常，簡直是在胡言亂語。
    “媽媽，為什麼一定要把我送人。”
    陳翠英在黑暗中將芊芊摟緊一點說“芊芊，娘對不起你。”
    芊芊不再問，兩行熱淚慢慢浸濕了枕頭，她想說自己可以很聽話可以出去幹活掙錢下田都可以，她不想離開這個小屋子，她喜歡在硬硬的木板床上，有媽媽抱著她，每天做好飯哪怕隻是清湯寡水，等著他們回家一家人一起吃飯。
    她什麼都沒說，媽媽樓著她，她很快就睡著了，淚水在枕頭上凝住，變得冰涼，緊緊地貼著芊芊稚嫩的臉蛋。
    --------------------------------------------------------------
    那晚忽然接到奶奶的電話，說老爺子出門吃完飯就昏了過去，我從上海飛回四川，趕去醫院的時候老爺子已經醒了，叔祖母和奶奶都守在醫院，看樣子是一夜沒合眼。
    那天爺爺趁奶奶和叔祖母都回家休息，悄悄塞了一樣東西在我包裏，還很沉重的讓我好好保管。
    回上海的時候我才發現，是一封已經泛黃的信，內容是這樣的：
    芊芊，我很想你。
    你上次信裏說，咱們的孩子很調皮經常踢你肚子，你告訴他，讓他安分點，不然等他出來我揍他。
    還有記得添衣服，這天越來越冷了，沒事就在家裏呆著，有太陽的時候就讓花媽媽陪著你出去走走，對孩子好。
    多吃點東西，你太瘦了，不為自己也為孩子。
    你哥要是再來找你要錢，讓高老伯找群街上的混混把他攆走，別總是慣著他。
    我在這邊挺好的，排長知道你等著我回去，把我換到了後勤班，我也不用衝在最前麵，你不用擔心我。
    我二叔對你很好吧？我知道他喜歡你，你不要礙於我疏遠他，我相信他會祝福我們的。
    你等著我回來，等我回來娶你。
    高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