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張錚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她扭頭看關得緊緊的門，敲門前她想了想，楚楚既然來到N市自然是想見她的。十八歲，既已成年，便用大人的方式來對待她。
    杜思夏在門外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門內沒有絲毫動靜。楚楚想見她是一回事，肯不肯見她是另一回事，她沒什麼把握，時間一分一秒滑過，越發沒把握。
    將背包墊在地毯上，她靠著門慢慢坐下。出門隨便穿了雙鞋，跟有點高，奔來跑去沒在意，靜下來雙腳有些疼。
    脫下鞋，輕輕揉著腳尖，拿出手機給杜媽媽發了個短信報平安，隻一會回電就打了過來，媽媽果然沒睡。電話裏她輕聲告知具體情況及最新進展，杜媽媽半晌沒言語，過了一會說：“思夏，你長大了，媽媽很欣慰，帶好妹妹，媽媽明天過來。”
    話才說完，手機嘀一聲響，電量耗盡自動關機。反正該說的已說完，她整個人也放鬆了下來，將手機塞進大衣口袋，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準備打一場持久戰。
    門外許久沒傳來聲音，不知道杜思夏還在不在，杜楚楓很生氣，她想對著門外大喊大叫，歇斯底裏發泄她憋了這些年的怒氣，她想指著那個人的鼻子一頓臭罵，可她卻綣著身子坐在窗下。窗簾拉了一半，因為臨街，路燈透過窗照進屋裏。她隱在黑暗裏想了很多，她想起夜深人靜時隱約聽到媽媽的哭泣，9歲的孩子被迫長大，她想了很多，想的頭疼。
    可能是累了，杜思夏窩在門口竟然睡著了，她夢到爸媽帶著姐倆去野外效遊，藍天、白雲、綠草地，格子台布上放著新鮮的食物，楚楚笑得很大聲，突然一隻羚羊從樹林中跑出來，漂亮的皮毛在太陽下倒映著光，縱身一躍從她頭頂跳了過去。
    驀然她就醒了，隻怔仲了那麼幾秒，楚楚的背影就隱在了樓梯口，她急忙抓上包就追。
    晨光熹微，街上行人不多，跑動中的楚楚很容易被發現，這丫頭跑得也太快了，她眼看著人越跑越遠，徒然喊了兩聲除了追無計可想。
    回國後疏於鍛煉，加上腿傷初愈，如何是那丫頭的對手，眼見前麵跑動中的人影越來越遠，她不由急了，想抄近路往一處台階跑去，事實證明她的思想遠遠超過她的行動，上半身急於衝刺可步伐卻沒跟上，結果就是頭衝下她滾下台階。
    掙紮著起身，哪裏還有楚楚的影子，她動靜太大驚動了一群晨練的大媽。
    大媽們七手八腳地圍上來，你一言我一句地問她怎麼了？疼不疼？
    怎麼不疼，她摔得七暈八素，渾身都疼得很，又是委屈又是著急，不想就哭了出來，越哭越大聲，一開始還隻是小聲啜泣不一會就是嚎啕大哭。
    她這一哭把大媽們嚇得不清，有拎得清地說：“甭問了，人孩子肯定是失戀了，追人沒追上，你看這委屈的。”然後大媽們紛紛過來勸她，“姑娘，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支花，你長這麼漂亮，還怕找不著對象？我有一侄子，那是一表人才……”
    杜思夏被一群大媽們圍著坐在地上哭，杜楚楓撥開人群看到的就是這詭異的一幕，她忍不住抽抽嘴角，本就有氣，出口自然不善：“你這又搞得哪出？”
    聽見楚楚的聲音，杜思夏還不太相信，抬頭一看果真是她，生怕她再跑了一把拽住她的袖子，失而複得不由喜極而泣。楚楚不耐煩，甩著袖子問：“哭什麼哭，還不起來。”她抽抽咽咽地起身，一個沒站穩晃著要摔倒，還好楚楚從身後及時地架著她胳膊。
    大媽們見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旋風般衝進來，對那大點的姑娘直嚷嚷，偏那大的好像很怕小的一樣，見著她又哭又笑。有懂行的大媽搖頭道：“甭看了，是對gay……”旁邊有人糾正她：“男的叫gay，女的之間叫蕾絲邊。”
    杜思夏直樂，找著楚楚，就是有人叫她杜蕾斯也無所謂。催促楚楚趕緊把手機拿出來，給老媽報平安，走了老遠她還聽見背後有大媽說：“現在的孩子怎麼都同性相吸……”“可惜了的，我那侄子真長得一表人才……”
    楚楚十二分不願地和她回旅館退了房，盡管別別扭扭卻也同意了去她的暫住地。等給楚楚買完早點安排她吃早餐才猛省起今天要去陳雪峰經理那報到，這一晚過得亂七八糟差點誤了工作。
    邊給手機充電邊給陳經理打電話，電話裏她告訴陳經理因為妹妹來N市想請……一天假，本想開口說三天，一聽那邊似乎為難的嗯一聲，她自覺地改口成一天，就這樣陳經理好像也為難得很，她說：“小杜，我們進度非常趕，一個人頂兩個人的工作量，溧水那邊分部的業主一直催促我們趕緊進場……”
    “對不起陳經理，拖大家後腿了，實在抱歉！”
    請完假後便是安頓楚楚，她就帶了個小包，也沒說什麼時候回去上課，問她也不說，杜思夏估算著先按一周的量給她安排。
    平常比較忙再加上人也不勤快，小屋裏確實有些髒亂差。在楚楚一臉嫌棄模樣下，她自覺化身小蜜蜂，一通忙裏忙外，累得腰酸背疼，小屋也煥然一新。
    一上午窩在沙發裏玩手機看電視的楚楚說餓了，她便帶上楚楚下樓吃飯，還沒走出小區，老媽駕到，打來電話說已到小屋樓下，指揮姐倆過來幫忙。
    兩人於是原路返回，很遠就看見杜媽媽那輛紮眼的紅車。杜媽媽今年五十多歲，因保養得宜看上去不過四十出頭，加上身材好會打扮，和姐倆站一起倒像是姐仨。
    杜思夏到後備箱搬行李，一看老媽把楚楚的複習資料全搬了過來，各種書、各類講義。心想這麼一大堆東西過幾天回S市，搬來搬去不嫌麻煩嗎？
    聞言老媽和楚楚齊齊賞她個白眼，楚楚口氣不善：“誰說我要回去，你是不是想攆我走啊……”
    杜媽媽：“楚楚先住你這，反正現在不上新課，在哪不是複習，正好你也可以輔導她學習，你數學不是挺好的。”
    老媽這什麼記性，她數學最差好麼，雙拳不敵四手又人微言輕，考慮可預見的保姆生活她忍不住和上帝聯絡了下感情“OMG”。
    在老媽指揮下姐倆跑上跑下全部搬完學習資料，還沒來得及休息下喝口水，杜媽媽開口道：“姑娘們別磨蹭，吃飯去。”
    一家三口又風風火火下樓開車出去吃飯，杜媽媽說難得今天一家團聚必須吃頓好的，所以請她們去市中心最好的餐廳吃大餐。
    一路堵車好不容易挪到新街口，然後花了半小時四處尋找停車位，好不容易在離餐廳2公裏遠的一所中學找到空位，三個人又走了快20分鍾，等到了那家五星級酒店的中餐廳，真是既累且餓。
    招來服務員飛快地點菜，在上菜的空檔先喝水充饑，好在她本來就渴，一連喝了好幾杯，當她再一次請服務員加水時，好巧不巧地看見坐在隔壁一桌正與人吃飯的喬亦正。
    這世界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這麼頻繁的遇見這些人也是夠了。
    杜媽媽有點吃不準問：“那小夥子是不是認識你，好像在衝你笑呢。”
    她扯了扯嘴角回道：“見過一麵，不太熟。”
    “哦……”杜媽媽點點頭，瞅見楚楚又在看手機便用右手食指在桌上叩了叩，“大小姐，24小時看手機，小心眼睛壞掉。”
    “嗨！杜思夏，好巧，真是你啊！”喬亦正成功地吸引住杜媽媽的視線，楚楚也將埋在手機裏的眼睛抬起瞟了他一眼。
    “是好巧，你也在這吃飯。”老媽看她的眼光讓她有些心虛，老媽看喬亦正的眼光又讓她有些擔心。
    杜媽媽顯然對喬亦正的第一映象頗好，大女兒多年不在身邊，看著精明其實傻得很，做母親的當然要為她把好關。
    她親近地問：“你是思夏同事伐，噢，不是啊，那是朋友伐，是嗎！”
    看老媽兩眼放光，杜思夏忙上去降溫，“媽，隻是普通朋友而已。”
    “朋友嘛都是從普通朋友做起的，媽媽曉得。”杜媽媽一副過來人的反應，生怕她不懂似的用眼睛警告怕地睃她一眼，問：“小夥子，你哪人？”
    喬亦正：“阿姨，聽口音您是S市人吧，我外婆家也是S市的。”
    “是嗎！說起來我們還是老鄉呢，你和思夏怎麼認識的，噢，經人介紹啊，你們不會是相親吧！”
    “媽，說什麼呢？人有女朋友了。”
    “是嗎？小喬的女朋友那肯定很優秀，是做什麼的？”
    “沒有阿姨，杜思夏在逗您呐，我哪有女朋友，還等著別人給我介紹呢。”
    “這孩子！”老媽作勢拍了思夏一巴掌，她不由翻白眼，老媽誰逗她都拎不清，被人賣了還幫著數錢，她側身避開老媽的巴掌，回道：“媽，他真有心上人了。”
    喬亦正笑得一臉深意，老媽看上去懊惱得很，她的臉不由抽了抽，顧不上楚楚一臉莫測高深的表情，見點的菜齊了，忙招呼老媽小妹吃飯。
    杜媽媽熱情地邀請喬亦正一起，他總算識相，推辭了，臨回座位前招呼她大家多聯係，她嘴裏塞了塊肉，語焉不詳地哼了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