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華依舊 059 醉酒失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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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落英坐在底下看得清楚,自琅妃和季熙然出去後,皇帝就再沒有笑過。他心下倒納悶,那兩個人何時這麼熟絡起來了。遂借醒酒之故,從宴席上退了出來。
卻說琅鈴和季世子出來之後,沿著去清江池的小路慢慢走著,季熙然麵上沉靜,完全沒有赴約佳人的興奮。
琅鈴歎了口氣,真是個無欲無求的玉佛,白灼辰那妖孽把他那泛濫的感情分一半給你倒是很好。
琅鈴停下了腳步,“還請季世子不要像皇上一般的好。”
季熙然跟著陡然停下了步子,淡淡地凝著她。
夜風吹來,因為喝了幾杯酒的關係,琅鈴絲毫不覺得冷,反而覺得心曠神怡,遂釋懷道:“剛才季世子也看到了,琅鈴隻希望即便不喜歡,季世子也能憐惜清語的自尊心,不要像皇上那樣隨意踐踏。”她聲音平淡,說不出有什麼情緒。
琅鈴知道季熙然雖然天生性清涼薄,但卻不是個搬弄是非之人,所以她從來不顧忌在他麵前評論白灼辰。
季熙然眸中閃過一瞬即逝的驚訝,隨即他眸光暗沉,點點頭,便轉身往清江池的方向快步而去了。
清江池畔,月色柔和,梅香盈袖,裙擺翩躚。
夜裏很冷,看樣子不久就會下雪了。清語嗬出一口氣,暖和凍的發紅的手。想起等會他會來,剛剛平複下的心情又緊張起來了。
她是公主,是女子,怎麼也不好意思開口說出心裏的話。但是她想起皇兄生辰的時候,嫂嫂曾經唱過的一首歌,那首歌的旋律雖有些古怪,她卻很喜歡。特別是那詞,淺顯得好像說話一般,但是那天她卻從嫂嫂的神情中讀懂了那首歌。她想,皇兄一定也聽懂了。
她不會唱那麼特別的歌,她想那她就以舞姿來向他訴說一切吧。她相信,他一定也能看懂的。
他還沒有來,清語想活絡一下凍僵的手腳,便折了一枝梅花,輕輕地起舞。舞著舞著,她想就一直這麼跳吧,他來的時候遠遠便能看見。
冬夜下,她就如一隻落入凡塵的精靈,在花間起舞。裙擺翻飛,她一刻不停。
然而他許久了沒有來,身體已經從冷到了微微出汗,她還是沒有停,一個圈接一個圈的旋轉,鵝黃的裙擺仿佛徐徐綻放的臘梅。
不知為何,旋轉著,她的心裏莫名的酸楚,像是預感到什麼一般。風過處,兩滴晶瑩的淚珠在毫無征兆的落下。
寂靜的河畔,響起了掌聲。清語驚覺,回頭愣愣地看著來人。
月色下,他一襲白衣如故,俊美的臉上是薄薄的笑,依然纖塵不染,孤高脫俗。
練習了好久的話,現在卻一句也想不起來,隻能呆呆的問:“季世子覺得我跳得好嗎?”
他的掌聲早已回答,季熙然唇邊綻開一抹笑:“公主的舞姿甚美。”
清語臉因為剛才的動作還微微泛著紅,她很緊張:“那季世子喜歡嗎?”
季熙然走進兩步,遞出一方手帕,聲音柔藹輕盈:“沒有人會不喜歡,微臣也不例外。”
清語見他遞過來的帕子,才發覺自己額上是汗,臉上似乎還有淚。她心中緊張卻甜蜜,接了那帕子輕輕擦拭著,卻聽到他聲音淡淡傳來。
“微臣今夜有幸一睹公主的舞姿,已是三生修來的福氣。微臣無以為報,隻能為大泱的天下安危竭忠盡智,為皇上和公主守衛這一方太平天下。”
握緊帕子的手頹然垂下,清語雖然單純,年紀也輕,但此時腦子裏的某個地方卻出奇的清明,她聽到自己聲音有些黯啞:“季世子不能隻是守在我的身邊嗎?”
片刻,他的聲音依然平淡如水:“微臣不敢高攀。”
她知道的,他們之間的身份根本不是問題,他是赫赫有名的大將軍,皇兄甚至最為器重的人。她覺得自己的心從狂跳緩緩慢了下來,卻是一種有氣無力。
“告訴我原因好嗎?為什麼你從來都不願意我靠近,就算是現在不喜歡,也不該是一味的避開我。”清語的聲音有些顫抖,她不明白這種無力感從何而來。
以前她覺得自己很幸運,她是公主,因為皇兄也甚是疼愛她,所以宮中的人皆將她捧為掌上明珠,她想著她會遇見一個對自己比所有人更好的男子,那時候皇兄會笑著賜婚。可是她卻不知道,自己愛上的這個男子卻是這宮裏對自己最避之不及的人。她不曾想,有一天命運會不再寵愛她。
清語忘記自己是怎樣看著他轉身離開的,從小到大,她很愛哭,可是那天夜裏,她卻沒有哭,但心卻從未如此痛過。
琅鈴一個人在曉暢亭外轉悠,實在不想再回到裏麵。在外麵待了不久就又覺得冷。恰巧一隊送酒菜的宮女經過,琅鈴想也沒想,從她們手中拿過一壺酒,現在她已經不覺得這種酒衝舌了,喝了一大口,身上又暖和起來了。
“如此佳節,琅妃娘娘怎麼一個人在此獨飲。”清朗的一聲,琅鈴回過頭去,驚喜地發現正是白落英。
白落英手中也拿著一壺酒,笑著向她搖了搖。
琅鈴心情頓時暢快:“許久不見紫寧王爺,當真要對飲。”
兩人撿了一處清淨的地方坐,琅鈴迫不及待的問:“王爺此行一切可順利?”
白落英將酒壺一遞:“說好了,先喝酒的。”
琅鈴毫不猶豫,接過來幹了一大口。白落英朗朗大笑,這個女子此時看來還確實是和大泱的女子不同。
“娘娘放心,秀兒姑娘已經平安抵達樓蘭了,不久便會有書信傳來。”說著他又從袖中掏出一樣東西來,“分別之際,秀兒姑娘托本王先帶了一封信來。”
琅鈴大喜,忙接過信來看。
秀兒在心中說自己一切安好,回到樓蘭後,打聽到大祭司的情況後,會給她回信之類的。唯獨最後八個字,琅鈴忍不住抬頭瞥了一眼坐在身側喝酒的白落英。
“代奴轉告,望君珍重。”
琅鈴將信收好,剛好對上白落英看過來的眼神,她一笑道:“此次多虧了王爺,秀兒讓本宮代為轉達謝意。”
白落英微微一愣,隨即笑道:“七哥和娘娘的囑托,本王分內職責。”
琅鈴垂眸不語,原來世間緣分,大多不如人意。
終於悟到這一道理的琅鈴,此時覺得沒有什麼比喝酒更有用的了,不覺拿著酒壺猛灌幾口,眼前的光影有些模糊的美,她想這是不是就是所謂的微醺的狀態了。
白落英看著她的樣子,眉宇間哀愁淡淡,又想起剛才皇帝的神色,知道他們之間必定又發生了什麼。
白落英攔住了琅鈴舉起的酒壺道:“你這樣子喝,太糟蹋好酒了。”
琅鈴見他不再用敬稱,也倍覺輕鬆,嘴角一勾:“非也,正是好酒才要多喝嘛。”
白落英麵色卻突然嚴肅起來,沉聲道:“你什麼時候和季世子這麼熟絡了。”
琅鈴不料他會這麼問,倒是想起兩天前的夜裏在禦花園遇到季熙然的情景。
“你可知你剛才邀約季世子的舉動太不得體了。”白落英望著她若有所思的樣子皺眉道。
琅鈴卻噗嗤一笑:“我本就來自樓蘭,又不知道你們大泱的禮儀。”她用眼神中的滿不在乎似乎在竭力隱藏著情緒。
“再說,季世子那般的人物,豈是小女子能招惹的。”自從遇見白灼辰後,琅鈴變得相當有自知之明了。
白落英想起剛才皇帝的舉動,確實令人難堪,隻怕兩人之間又是因為偌芙產生了什麼嫌隙。想到偌芙,他心中亦是一聲微歎。
“不管你們倆之間多麼清白,但是也要顧慮宮裏其他人的眼光。你畢竟是妃子,即便在樓蘭的皇宮也是一樣。”
琅鈴心中想,這是多麼不公平的世界啊。偏偏他是皇帝,她是妃。他可以坐擁後宮三千,她卻還要處處顯示著對他的忠貞。她想若她能做的到,那她必不是真正的愛他。有哪個女子能做到,愛一個人,卻能接受他心裏還有其他人。後宮中的那些望幸的女子,到底是愛他,還是隻是憐憫自己。
琅鈴厭煩的擺手道:“臣妾謹遵王爺教誨。”說著一口接一口的灌酒,並不理會白落英。
白落英見她心情不好,聽不進去,也隻好罷了,起身道:“出來這麼久了,我先回席了。你也少喝點,不想回去的話就直接回宮吧。”
琅鈴喝得有些多了,坐在角落裏,一般人很容易忽略她。隻聽到幾個小宮女嘰嘰喳喳的道:“聽說和妃娘娘在亭子裏跳舞呢。”
“真的嗎?快去看看。”
“是啊,聽說龍顏大悅,正在大賞呢。”
“不知道我們去了,能不能一並討得些賞賜啊。”
真是走到哪,都擺脫不了聽見那兩個人了。琅鈴晃晃悠悠的起身,想往更僻靜的地方去。
麗嬪正一個人悶悶地在亭子外透氣。自從秋山回來以後,皇帝就再沒有找過她,今晚看皇帝的眼裏似乎隻有和妃的樣子,她出來透透氣。卻不想說曹操曹操到,和妃一副著急的樣子走了過來。
“參見和妃娘娘。”麗嬪恭謹的行禮。
和妃卻拉起她的手急道:“麗嬪妹妹免禮,本宮剛剛跳完舞出來換衣服,看見琅妃妹妹一個人朝清江池那邊去了。看她的樣子像是喝醉了,妹妹你能去看看嗎?”
麗嬪皺著眉頭,有些猶豫。
偌芙補充道:“妹妹知道的,皇上最不喜歡宮中人醉酒失儀,隻怕琅妃妹妹不要出什麼叉子的好。”
麗嬪忙應了。在秋山的時候她就恨透了琅鈴,沒想到這麼快就讓她找到報複的機會了。
皇上不喜歡宮人醉酒失儀,她偏偏就要讓皇上看到。說著便朝清江池那邊走。
鼻息間是淡淡的梅香,琅鈴定睛看了好一會,才發現對麵是清江池。
將酒壺裏的酒喝光,琅鈴隻覺得心裏堵著一團火在燃燒,見四下無人,她把披肩脫了,一不小心,披肩落進了水裏。琅鈴不以為意,笑道:“走吧,走吧,漂到宮外去就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