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夜。
    紫竹林裏是沒有花燈的，有的隻是竹葉婆娑，月影緩行。
    楚棘在竹林尚稀的荊水小路駐足時，就已知道自己是在夢境裏。因為那隻瞎眼紫貂一直都沒有出現。
    楚棘不認得她。隻是每次楚棘若是清醒時入紫竹林，她必定會蹲坐在荊水小路的一側，而若是夢境，她便不在。
    因此楚棘每次都不會被困在夢境裏。
    荊水不見紫貂，楚棘便會動用符咒，全身而退，重歸俗塵。
    這次也不該例外。
    “安得與君相訣絕，免教生死作相思。”
    正欲念動符咒，清靈的女聲穿空入耳。
    這聲音這般溫婉如玉，即便是溶為雲煙楚棘也不會辨認不出。
    是葉姑娘，東南方向，紫竹樓，頂層，無緣小閣，西南角落，第二根青銅燭斜後方，絕音琴旁。
    楚棘不懂聞聲辨位。
    世間千聲萬音，他絲毫不能分辨。除了葉姑娘。
    至於原因，楚棘從不知曉。
    沒有紫貂的荊水小路，竹林似乎更稀疏了，本就是上元，月光有些不知深淺的肆虐。
    楚棘疾步向前。
    穿過荊水末亭，染聲橋，紫竹空殿。前麵便是紫竹樓了。
    楚棘從未在夢境裏走進過紫竹林的深處，兩側的亭台草木，似與真實中的有些不象，可又說不出是哪裏不像。可是此時的楚棘，又哪裏有閑逸顧及這些。
    葉姑娘就在前麵的樓頂。
    “楚棘你既然來了，為何還不上來。”葉姑娘輕喚月下的少年。
    楚棘忙回過神，正了正剛剛因疾行被風拂的淩亂的衣衫。緩步登上那紫色小築。
    紫竹閣的台階也是用紫竹結成的，葉姑娘曾精心地打磨了每一節竹的長短和中空，拚接成板，使每一級踏上去都能發出不同的音律。若是輕功足夠好的人按著某種節奏踏上去，就是一首清幽的小曲。
    楚棘因仰慕葉姑娘已久，對此甚是了解，再加上輕功也是毋庸置疑的上層，所以每次上屬於葉姑娘的閣樓，都是伴著一曲清幽。
    這次也一樣。
    曲終，入閣。
    葉姑娘斜倚在窗邊，淺紫色的紗衣拖遝及地，寬鬆的袖口懶散地垂落，周身在從窗口流進的月光的照耀下泛著淡淡的銀色。
    “楚棘，我真的不想在夢裏見到你。”葉姑娘沒有回頭，隻有聲音悠悠流淌。
    “夢裏？”楚棘惑然。
    “罷了，既然來了，就聽我為你奏一曲吧。”葉姑娘不理會楚棘的疑惑，拂袖轉身，把縷縷月華抖落在地。她踱步到絕音琴後，落座，提臂，弄弦。
    琴音由弱漸強，緩緩融入夜風和月光中，漸漸蔓延了整個小閣。楚棘被這人間難得幾回聞的妙音層層包裹，不知不覺地憶起了關於葉姑娘的點點滴滴。
    葉姑娘姓葉，名妙舞。江湖皆知她自幼習舞藝和琴藝，精湛無雙，對她素有“裙動傾日月，弦動醉乾坤”的高評。隻不過這世間活著的人，都隻是聞過她的琴音，卻無一人見過她的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