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後第二年，王染吵著要孩子，陳涼安撫著他說：“不行，你還沒有高能到那種地步，生不出來的。”王染隻得不滿的撇撇嘴，嘟嘟囔囔的回了房間，躺在床上，午後的陽光透過落地窗灑在床邊。手機顯示著有過合作的聶先鑲的未接來電，王染看了看，二十五通未接來電全是聶先鑲的，王染不知道聶先鑲為什麼最近總是來找自己。但是他覺得陳涼已經開始不愛自己了。
    為什麼？他隻是直覺，而他的直覺向來不準。可他有“證據”。
    比如說，陳涼開始天天以開會為借口晚歸，並且回來時還總是帶著一身酒氣。王染有時在客廳的沙發上抱著自己等著陳涼回來等到自己睡著，醒來時睡在床上，可不見了陳涼的身影，身旁明明就還有他的餘溫，明明就剛走不久，明明就是扣著自己醒來的時間走的，每每如此。王染隻是兩眼無神，管家早就已經準備好早餐等著王染吃，王染從來沒有覺得食物看起來會那麼惡心，吃起來會那麼味同嚼蠟。
    管家看著王染一臉的淚水，知道自己沒有資格去管，隻是淡淡的說：“少爺，他還是愛你的，隻是這愛不知什麼時候變得更霸道些了。”這話真真是，不像一個五十多歲的老人家說的，王染隻是木木的點點頭，卻又不明白的搖搖頭。自己並沒有和別人接觸，何來更霸道之說？
    管家隻是籲了口氣，向王染欠了欠身，“少爺慢用。”然後優雅的轉身離開。
    這一切，好像就是從自己開口要孩子的時候發生的。難道，他就這麼不想要孩子嗎？生活這麼久卻從來不知道他居然喜歡丁克呢，原來自己也不了解他啊。
    王染在這婚後的一年裏學會了當一個賢妻，可……沒有“良母”。王染喟歎了一口氣，真是不如當年了。卻不知到底是哪裏出了錯，竟讓自己覺得陳涼不愛自己了。
    都已是二十有八上了年紀的人了，心事重重還怎麼頤養天年！？王染越想越難過，索性下床推開落地窗，看著陽台下的遊泳池。他猛地一跳，從高空墜落，以一個完美的後空翻結束，濺起一大片水花。
    他覺得爽翻了，剛想蹬到岸上去，卻發現自己竟然……抽筋了。
    陳涼不在家，管家又不知道哪去了，他的理智告訴自己，要死了。溺水的感覺真是又爽又痛苦，就像他對陳涼的愛那樣。
    王染大腦中有一根叫理智的神經崩斷了，在還有一點點知覺的情況下他感覺到腰上有力的手，是陳涼嗎？他往那溫暖的懷裏靠了靠，昏厥過去。
    陳涼站在一旁，冷眼看著，奪過那人懷裏的王染，彰顯著自己是王染的男人，在王染唇上落下重重一吻。
    “你來的可真是時候。”陳涼抱著王染往房間走去，私家醫生已經在床邊候著。
    “多謝誇獎，能造成你們之間誤會我感到十分榮幸。”聶先鑲微微一笑，手卻在暗地裏握成了拳頭。
    陳涼隻是淡淡的嗯了一聲，便不再理會聶先鑲。隻是聶先鑲似乎不太能接受陳涼這樣冷淡的態度，故作嘲笑一聲，“嗬，我可是買通了你的醫生，你的病還真是……”聶先鑲看到陳涼明顯的顫了一下，有些意味不明的笑笑。又繼續道，“比起耽誤他後半輩子，還不如讓我替你愛他。”
    陳涼冷哼一聲，卻又無可奈何的喟歎，深深地看了王染一眼。染染，你可知道當你說你想要孩子時我是多麼的開心嗎？我是多麼的愛你，可我不能，不能毀了你。我得的可是不治之症，我怎麼可以那麼自私的耽誤你。我做的前戲，也是夠了吧。染染，你要幸福。或許，當你下一次來時，竟是參加我的葬禮。
    “帶他走。”
    王染躺在床上，在醫生的擠、按、壓之下，恢複了知覺。他聽見陳涼說“帶他走。”
    帶他走。
    是在說他嗎？他潸然淚下，緊閉著雙眼，幸福走到盡頭了。十幾年的深情終究敵不過這剩下的幾十年，他悄悄抓緊了被子一角，嘴唇泛著白。
    陳涼，你可知道我初心仍舊未變。你怎麼能讓別人帶走我，你怎麼舍得看我在別人懷裏笑，在別人懷裏撒嬌。你不是占有欲強的不容許我出門招搖嗎？怎麼如今你就舍得把我拱手讓人？
    王染苦笑一聲，卻沒有聲音。
    房間很安靜，沒有人開口，除了筆和紙之間的摩擦聲外什麼都沒有。或許，還有隱隱約約淚滴到桌子上的聲音吧。
    王染抹掉眼淚，勉強的笑笑。就這樣離婚了，就這樣離婚了啊。一切來得太突然了，太快了，他要崩潰了。
    “祝你幸福。”陳涼沒有過多的言語，麵無表情的看著聶先鑲帶著王染走出了他的視線，消失不見。他吼了一聲，把桌子上的離婚協議書撕掉，好像很久以前，王染也模仿著班裏的女同學給自己喜歡的人寫情書，寫給了自己。自己看都沒看就撕掉了，也像現在這樣，白色的碎紙紛飛，毫無章法。
    “嗯，我會的。”
    王染的聲音帶著離別，在這碎紙中蕩著。一下一下敲著自己的心，最終還是失去了。
    王染在上車的時候最後看了眼這棟他住了才沒多久的別墅，是自己和陳涼一直都很喜歡很滿意的構造和風格。可是現在……
    我說的祝你幸福你一定不要當真。
    “我們去哪？”聶先鑲微笑著看著王染，王染也笑笑。
    “我想一個人，你，就不要跟著我了。”王染轉頭看向窗外，又說，“我這輩子除了他陳涼，不會愛上其他人。”
    聶先鑲有些苦澀的笑笑，“給我個機會。”
    “信不信我會推開車門跳下去。”
    車內一片寂靜。
    “你走吧。”
    不知是誰說的，總之隻剩了王染一個人搬著行李回了老家，爸媽卻並不知情。
    時間過去很久了。
    他還是沒能成功的忘記他，盡管知道是忘不掉的，卻還是在努力嚐試。
    明明時間淡掉了那麼多傷，也明明擦去了那些痕跡。為什麼自己還牢牢抓著不肯放。是還在懷念，是還在空想他會回來嗎？
    他無力的靠在陽台一點點一點點的滑落，還伴隨著晶瑩剔透的水珠一起滑落。
    王染一個人過完三十歲的生日。
    這不是他第一次一個人過自己的生日了。多久以前還有一個有著桃花眼小虎牙叫陳涼的人陪著他過生日，還當著那麼多人的麵誇下海口要陪他過一輩子。
    往事不要再提。
    王染閉上雙眼，雙手虔誠的合十，許下一成不變的願望後吹滅蠟燭。一瞬間，大廈的最後一棟亮著的房間黑掉了。
    夜，多麼寂靜。隱隱約約聽到誰的不停喘息。
    在朦朧月光下一個靠牆的少年，張著毫無血色的嘴唇隨著胸膛起伏。他望著他黑掉的房間，頹自的從牆上滑落。
    少年掏出手機。
    11：35
    還好。還來得及。
    少年一路奔跑，熟練的翻過牆，坐上電梯的來到了那間房。少年熟練的打開門。果然，沒鎖。
    少年看著黑夜裏那雙唯一明亮的眼睛。忽的笑了。
    燈亮了。
    王染搖搖晃晃站起身。雙唇不敢相信的顫抖。他這麼多年許下的願望真的實現了。他顫聲。
    “陳涼！”
    還好我沒放棄，終於讓我等到了你。
    那個有著讓他深情了一輩子的桃花眼和紮進他心裏的小虎牙，全都和以前一樣，可是又和以前不一樣。眉眼裏盡是熟悉的溫柔，怎麼就可以生成了自己最愛的模樣呢。
    他們就這樣看著對方。陳涼一個箭步抱住王染。軟綿綿的聲音響起。
    “王染生日快樂，我好想你。”
    隻是因為那後半句話僅有的四個字，王染紅了眼眶哭出聲，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口。
    “陳涼……陳涼……”
    陳涼心滿意足的閉上眼。他是真的累壞了。
    王染感受到肩膀上安靜的呼吸聲打在他的耳旁，他知道他真的太累了。王染把陳涼背到房間，看著他完美的睡顏，那麼美好。他輕撫他微皺的眉頭，深情款款的落下一吻。曾經熟悉的臉龐，還是變了，他沒有在他最好的青春留下什麼。想起兩年前的那些，說好的一輩子你卻缺席了那麼久，陳涼，你說我該拿你怎麼辦才好。當初到底是發生了什麼，讓你舍得讓我和聶先鑲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