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促間找不到藍光燈和黃色的鏡片，二人的潛水計劃隻得無限期推遲。吹著涼爽的夜風，二人有默契似得沉默著。
    “對了，我叫什麼名字？”呂賀忽然想起這個問題。
    王伶瞪著呂賀，猶豫了一下，低頭道：“你姓呂叫呂賀。”
    “啊，呂賀。”呂賀仔細想了想，對這個名字一點印象都沒有，不由有些氣餒。
    “你知道我以前的事嗎？”呂賀有點難過，黯然問道。
    “……”王伶盯著呂賀的臉，咬牙停頓了一下，輕聲說道：“我講我以前的事好不好？”
    “嗯，好啊。”呂賀顯然更想知道自己的過去，但並沒有急於追問王伶，隻是風輕雲淡的點了點頭。
    “我剛生下來不久就被丟在中國一個南方小城的公園裏，懷裏揣著我的出生日期和姓名，後來我被送到孤兒院，再後來Red在那裏收養了我，把我帶到美國。”王伶寥寥帶過自己的身世，不含一點感情，仿佛是在講別人的事。“不過我對這些事情都沒太大印象，從我記事起就和Red住在巴西，天天和街上的孩子踢球、打架，那是我最快樂的日子。”
    王伶放下槍，俯身坐在甲板上，然後伸手拉呂賀坐在自己身邊，“12歲的時候Red送我去了一所很貴的男生寄宿學校，我在哪裏上了三年。”
    “寄宿學校好嗎？”呂賀眨眨眼睛，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有些悲傷。
    “學校可以根據要求安排一對一課程，我的中文就是在哪裏學的。”王伶歎了口氣。
    “怪不得，你中文說的這麼好。”呂賀笑起來。
    “畢業後Red送我去了一所保鏢學校。”
    “保鏢學校是什麼？”呂賀好奇的追問道。
    “我在哪裏學習如何使用各種槍支，如何保護VIP，還有簡單的阿拉伯語、俄羅斯語、漢語、法語對話……”王伶掏出煙在地上磕了一下，“我在哪裏待了三年，然後被Red帶到了阿富汗。”
    “到阿富汗幹什麼？”呂賀驚道，他沒想到王伶的人生如此曲折，起碼從他的臉上一點也看不出來，就像是一個沒有感情的兵人玩偶。
    “Red在阿富汗有一個小安保公司，有一些商人，當然也有中國人，他們雇我們當保鏢。”王伶點著煙抽了一口，紅色的火星在夜色中格外明亮。“在阿富汗的日子簡直就是地獄，當地人討厭我們，更本不和我們交流。數不清的IED，說不準什麼地方就埋著一顆，開車走路都要提著心。我們也跟一些散兵遊勇交過手，抓點人質要點贖金的還好，怕就怕極端分子，他就是要殺掉你，一點道理也沒有。”
    呂賀望著王伶一如江南人線條柔和的側臉，卻看不到任何感情，不由有些堵心。
    “我在哪邊幹了多半年，Red就把我送到一個雨林裏的獵人學校去鍛煉。我到現在都不知道學校在哪，Red親自送我去的，神神秘秘的，真不知道他搞什麼。”王伶手裏夾著煙，一手撈起槍來擺弄婆娑。“哪邊才真正是地獄，早知道我寧可呆在阿富汗。”
    “可憐的孩子。”呂賀默默念叨著，伸出收去抱了抱王伶。
    王伶身體一僵，不過沒有推開呂賀，反倒把下巴隨意的擱在呂賀的手臂上，任呂賀抱著自己。
    呂賀本來像擁抱一下王伶以示安慰，沒想到這家夥居然舒舒服服的靠上來了，不由大冏，撒手也不是，不撒手也不是，隻得開口說話：“哪邊怎麼樣呢？”
    “大強度的訓練，簡直就是折磨，吃不飽睡不好，我幾次都想落跑。”
    “落跑成功了嗎？”
    “沒有，因為我怕Red會失望。”王伶推開呂賀坐起身，“不過我不後悔。”王伶流露出一種堅毅，“如果沒有那些苦頭，也沒有現在的我。”
    呂賀表情複雜的看著眼前這個和自己年紀相仿的年輕人，眼神中流露出一份欣賞，一份讚許，少許的羨慕和很多的同情。
    “你別這樣看著我啊。”王伶咬了咬下唇，“你才可憐……”
    “我怎麼了？”呂賀奇怪道。
    王伶忽然伸手將呂賀摟過去，將這個溫熱的身體緊緊的箍在懷中，仿佛要將騙來的幸福握在手中。“對不起。”王伶在呂賀耳邊輕聲說道。
    雲層終於在午夜散去，露出了皎潔的彎月和點點繁星。呂賀依靠在王伶肩上，彼此的體溫讓人安心，兩個人心裏卻各想各的。這些天呂賀表麵上看起來波瀾不驚，可是內心裏還是有些慌張，畢竟什麼都不記得了，這種缺失的安全感讓呂賀感到很無助，但他又沒有人可以依靠。
    對於王伶來說，呂賀就像是另一個世界，一個沒有暴力、沒有鮮血、沒有殺戮的世界，單純的讓人忘記一切醜惡。雖然我手上沾滿了血，但我還可以靠近你。王伶出神的想著，就讓我暫時擁有他吧，哪怕這份信任是建立在欺騙之上。
    深邃的紅海晃動著著兩個青年，無論強弱，他們誰也不是自己命運的主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