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賀聽話的點了點頭，目光中流露出一貫的冷靜，不過不同的是，現在他看向王伶的眼神中又多了一絲憐惜，這種眼神讓王伶格外心慌。“不過你要告我事情的全部，這樣我才能在遇到事情時，做出最合理的判斷。”
    “對不起。”呂賀接著說道，“我不知道還要多久才能想起所有的事情，但此期間我不想成為別人的累贅。”
    “好……”王伶歎了口氣，心裏略帶苦澀的答道。騙來的信任，不知道能維持多久……
    呂賀先練習了拆槍、裝彈、維護，然後喜滋滋的帶著屬於自己的Glock17來到甲板上。王伶把一塊木板丟到海裏，然後讓呂賀去射擊。
    “給他武器沒關係嗎？”伊萬大叔拉過王伶，小聲問道。
    “很快就要到Massawa了，就算在亞丁灣不出問題，上了岸後還不知道有什麼等著，所以我覺得還是讓他學一些自保比較好。”
    “他真的失憶了嗎？”伊萬大叔目色深沉，“萬一他是裝出來的……”
    “不會的。”王伶搖了搖頭，“不會有人對敵人同情和憐憫，除非他是上帝。”
    伊萬大叔沒有多廢話，他轉身離開，留下麵色如水的王伶和無比興奮練習射擊的呂賀。
    晚上，呂賀剛擦過澡，揉著酸痛的胳膊爬上上鋪，王伶走了進來，抬手丟給他一件防彈背心。
    “今天晚上就進入亞丁灣海域了，出門的時候把防彈衣穿好。”王伶依舊是麵沉如水，看不出什麼表情。
    呂賀接過防彈背心掂了掂，挺輕的，翻來覆去研究了一下卻看到MADEINCHINA的標誌，不由樂了。“你不睡嗎？”呂賀隨口問道。
    “今天晚上我要警戒。”王伶答道。“你睡吧。”說罷就要出去。
    “等等，上午打賭的代價是什麼啊？”呂賀猶豫的問道，“你不說我睡不著啊。”
    “呃……”王伶頓了一下，然後走過去撲到在床上，把臉埋在枕頭裏，“幫我按摩一個小時。”
    這些天來王伶確實很累，確切的說是身心俱疲。從他匆忙間接到Red保密電話開始，他的煩惱就如影隨形。先是要麵對一個不知內情的代理人，然後被這個動又動不得，殺又殺不得的代理人搞的火冒三丈；緊接著Red手下雇傭的部分安保人員在得知Red失聯的情況下，開始對他們的新老板王伶漫天要價。他們要求增加傭金的理由是：Red失聯，情況不可控性增加，風險也相應增加，所以理應多付他們傭金。雖然這個借口看起來十分正常，但在王伶看來，這充分展示了雇員對他的不信任，當然這裏麵也有拿捏一個初次挑大梁年輕人的嫌疑。
    想到這點，王伶心裏立刻堵的難受，但又沒辦法宣泄，於是狠狠錘了一下床。
    “你別動啊。”呂賀爬到王伶身邊，跨過他的大腿，小心的坐在上麵，然後從肩部開始向下按摩。呂賀的背部按摩是跟奶奶學的，小時候奶奶經常幫他按摩，然後他再幫奶奶按摩，所以手法還算嫻熟。
    王伶放鬆了肩膀，任呂賀揉捏。
    “你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堵心的事情？”呂賀一邊按摩，一邊裝作不經意的問道，中午看到的場景讓他有點在意。
    “……”王伶沒有回答，停了一會，才輕輕嗯了一聲。
    呂賀心中明了，便不再追問下去，隻是一股勁的按摩。
    “你不好奇我鬱悶的原因嗎？”王伶等了半天，不見呂賀追問，不由焦躁起來，主動挑起話題。
    “如果你想說，那麼我聽著。”呂賀心裏笑道：我是為了套出你的話才不問的，這不，你自己就招了。
    王伶雖然強悍的不可思議，但內心卻並不難懂。
    “如果隊友不信任你，甚至故意拿捏你，你會怎麼做？”王伶把臉埋在枕頭裏，悶著聲音問道。
    “是不是中午那會在會議室，有人對你說了什麼？”呂賀對應著他看到的景象，心裏猜了個八九不離十。“難道他們說不信任你？不想跟你幹了？”
    “你……”王伶猛地轉過頭，盯這看來呂賀片刻，然後又頹然倒回枕頭裏。“嗯。”
    “幹這樣的事情，總有幾個挑頭的……”
    “沒錯……”王伶抬起頭，把下巴支持在手臂上。“我現在需要人，我能拿他們怎麼辦？把他們都踢走就沒辦法完成任務。我現在覺得我真的很無力，就算我再強，也不可能一個人把所有的事情都幹了。”
    “所以今天你得親自巡夜嗎？”呂賀手下不停，心裏卻轉了幾個彎。
    “現在在亞丁灣海域，海盜沒有什麼不敢劫的，管你黑道白道，到了這裏就是他們的獵物。”王伶苦笑了一下，“他們乘機抬高傭金，也是趁著這個當口，否則……”
    “否則到了目的地，你就會丟開他們找別人嗎？”呂賀插話到。
    “你真是個怪人。”王伶看怪物一樣看著呂賀，“不過我不會換人的，因為這些人畢竟跟著我們幹了很久，知道底細和本事，彼此放心。”
    “你就是為了這個而煩惱嗎？”呂賀微微一笑。“其實很簡單……”
    “嗯？”王伶不悅的皺起眉毛，困擾他很深的煩惱居然被呂賀說做簡單，這不是小瞧他的智商嗎？
    “如果你是被我雇傭的，你要聽從我的一切吩咐，你會怎麼辦呢？”呂賀微微笑了一下。
    “怎麼可能！”王伶不忿的搖了搖頭，“就你……要是你是我老板，我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所以你就會躲的越遠越好，對不對？”呂賀無意中開啟了教導學弟學妹的模式，眼中閃爍著和藹和循循善誘的睿智。有些人，是天生的老師。
    “所以，你不該抱怨的。”呂賀重重的揉了幾下，“他們也一樣，忽然老板換成了比他們年輕很多的小子，就算這個家夥個人能力再厲害，但不足以讓他們以命向托。是不是？”
    “可是……”王伶還想爭辯，呂賀手下正按到穴位，讓他後背酸痛不已，又倒回枕頭裏。
    “可是他們畢竟還是決定給你個機會信任你，但又不甘心，所以多要點傭金。”呂賀笑了，“人之常情罷了。”
    “那你說我現在怎麼辦？乖乖把錢奉上，然後求他們聽我的？”王伶眉頭一挑，心裏十分不高興。
    “你怎麼是個什麼問題都自己抗的人呢？”呂賀歎了口氣，“你是他們的一份子，而不是他們的對立麵，你明白嗎？”
    “什麼意思？”王伶顯然很不高興，臉色冷若寒霜。
    “在你可以承受的範圍內給他們增加傭金，然後告訴他們所要承擔的任務也更重一些。”呂賀漫不經心的說道。他對給王伶出謀劃策沒有半點興趣，他隻是想安慰安慰這個因為不知所措而焦躁的大孩子，完全是下意識的行為，以前在實驗室的時候教導師弟師妹久了，形成了不可磨滅的習慣。
    “誠心誠意的跟他們講，講你們的共同利益所在，講你現在的困境，請他們協助你。讓他們相信這是個雙贏的機會。”
    “可是……”王伶眼睛一亮，他忽然想通了，這幾天自己獨自煩惱簡直就像個小孩。他們是一個整體，如果這次任務失敗了，他們付出的很有可能是生命，沒有人願意用生命開玩笑。
    “不排除真心不想做下去的人，所以自願離開的也應該考慮。”呂賀輕描淡寫道，“人心不穩的危害比較大，應該把動蕩的因素排除掉。”
    “你怎麼懂這些……”王伶見鬼般的看著一臉風輕雲淡、聊聊而談的呂賀。
    “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懂。”呂賀苦笑著搖了搖頭，“我什麼都記不得了，這些好像就擱在我腦子裏，等著我去取用，卻不知道來源。”
    “多謝，不用按了，我感覺好多了。”王伶一轉身翻身坐起。不過很快發現這個姿勢實在過於詭異：呂賀跨坐在自己大腿上，自己半坐半躺著，一隻手推在呂賀的腰上。兩人麵對麵坐著，呼吸可及……王伶急忙推開呂賀，縱身跳下床。
    “你睡吧。”王伶有些局促，“賭注兩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