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夜。”父親的聲音沉重而冰冷，讓寧夜的心猛地緊縮起來，最讓他難過的是，父親連“孩子”都不叫了，而是直呼其名，父親是個極其克製的人，即使震怒也不會形於色，這一聲已經包含了最深的失望和譴責。
    寧夜用力攥緊了手，指甲刺進了手心也渾然不覺，父親接下來的話像重錘，一下下敲痛了他的心。
    “寧夜，從小到大，我沒有責備過你半句，因為你從來不需要責備，從來不需要我告訴你，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你一直是讓我放心的好孩子。我實在沒有想到，你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不！爸爸……我……”寧夜惶然之極，卻覺得自己連哀求原諒的資格都沒有，他像小時候犯錯似的抓住父親的手，顫聲喃喃，“爸爸別這樣說……”
    寧浩嚴厲地審視著他，把桌麵上壓著的一張紙放進他手裏。
    寧夜疑惑地拿起紙來看，原來是一份醫學化驗單，上麵印著一長串分子式，然後是冗長的醫學術語，他看得雲裏霧裏，忽然，他看到最後的確診：妊娠三到四個月。
    “我不明白——這個跟我有什麼關係？”他迷惑不解地望著父親，
    “你真的不知道嗎？”
    寧夜猛地意識到什麼，心髒卻被一隻恐懼的大手狠狠抓住。
    “這個化驗單是你的，寧夜。”父親聲音很輕。
    寧夜眼前一黑，極度的震驚讓他腦海裏一片空白，“不不……這怎麼可能？我是男人！”
    寧浩神色無奈而悲哀，“男人懷孕如今還少見嗎，不，關鍵不在這裏，關鍵是，為什麼這種事情會發生在你身上。”
    寧夜並非一無所知，現今技術可以讓男人孕育孩子這點他還是有常識的，但他向來認為這是畸形的、違法自然規律的做法，是該遭到譴責的。他無論如何不會想到自己會成為他們之中的一員。而且，更加可怕的是，根本不用猜想，他已經可以確定是誰導致他這樣。
    “我隻希望你更說出來，對方是誰？”耳邊是父親冰冷肅怒的聲音，“說！那個人到底是誰？！”
    “嗬嗬，嗬嗬嗬……”寧夜突然笑起來，笑得那樣痛苦
    是誰？——除了那魔鬼、那禁錮他、折磨他、折辱他的魔鬼，還會有誰呢？
    他可以說出來嗎？他現在肚子裏懷上了強暴他的魔鬼的孩子——這樣羞恥的話，能向最尊敬的父親說出來嗎？
    他寧可去死。
    沉默道最後，他搖頭，“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啪！父親的掌摑抽打在他臉上。
    在寧夜的記憶裏，這是父親第一次打他，後來他才知道，這也是唯一的一次。
    刹那間淚水盈滿了眼眶，可終究沒有落下來，他沒有再說半個字為自己開罪，咬著唇沉默著，等待著暴風驟雨的拷問和譴責。
    但寧浩卻沒有詰責，隻是用一種痛苦的失望之極的目光地看著他。
    寧夜幾乎要崩潰了，他情願父親用最嚴厲的語言責罵他、懲罰他，也不願父親用這種目光看他。
    “寧夜，我不知道你為什麼還要瞞我，這已經不是你一個人蒙羞，這是我們寧氏的恥辱。我不知道你為什麼願意放過他，但是我絕不會，我會查出是誰，然後讓他下地獄，用他的血洗清施加於你身上的恥辱！”
    “不——！”寧夜顫聲痛呼，“爸爸，不是這樣的，我不會……”
    “夠了！”父親沉聲斷喝，黑瞳如兩道深淵，那樣冰冷那樣陌生，讓寧夜不寒而栗。“寧夜，你太讓我失望了。”伴隨著沉重的歎息，寧浩丟下這一句，轉身離開了病房。
    寧夜泥塑木雕般坐著，渾身冰冷，心更冷，腦海裏卻燃起了熊熊烈焰，半晌，他輕輕張唇，對著空蕩蕩的房間，無聲地道，“不，爸爸，我不會讓你失望，絕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