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子塵走在前麵引路，彎彎繞繞的街道走了許久，終於在一條不算熱鬧亦不算冷清的街道中間停下了腳步，薑淩牽著馬抬頭，看見麵前一間不大不小古樸簡約的店門，門前兩隻小小的石頭獅子，門上頭一塊硬木牌匾題著四個大字：江北醫館。
    薑淩嘴角抽了抽，心裏想著蘇子塵如此這般風采卓然的人，取名字竟然這麼的，這麼的直白露骨，不免有點失望。
    店門四敞大開著，蘇掌櫃前腳邁進去，上一刻還趴在櫃台上打瞌睡的人像屁股被針紮了一下騰地立了起來，滿臉堆笑，“掌櫃的，您回來啦。”隨後狗腿的跑過來接過他手中的麻袋，屁顛屁顛的抬到了櫃台後的一麵小門後麵。
    “掌櫃的您看，這是您不在的這半個月的賬本。”從簾子後鑽出來的人遞過來一本藍皮本子，厚厚的，蘇子塵隨意翻了翻，薑淩也在一旁順帶著隨意瞟了瞟。
    以前薑風也曾經想過讓他管賬，把明月樓的流水賬一摞一摞的扔給他看，讓他非要從那密密麻麻的東西中再總結點兒不一樣的出來，薑淩看見這賬本腦袋都大了一圈，肚子又自然而然的餓了幾分。
    不過他這隨意的一瞟就瞟出了問題，這厚厚的一本帳，沒幾頁收入，倒是整篇整篇的記著，今天白送給東邊的李大爺幾帖治腰的膏藥，明天又白給西邊的王大媽接了一不小心摔斷的骨頭，盡是些白搭的啊。
    薑淩看怪物似的看著蘇子塵許久，腦子想破也覺得這賬本收支不平衡，嚴重的不平衡，他蘇子塵就算是大善人，也得賺錢養活自己吧。
    “薑兄？怎麼了？”蘇子塵搖了搖目光呆滯看著地麵的薑淩問道。
    “啊？啊，沒事，子塵啊，我們什麼時候吃飯啊？”管他拿什麼養活自己呢，現在拿什麼喂飽自己才是關鍵。
    蘇子塵笑笑對他道，“薑兄三日沒好好吃飯，是我疏忽了。”說著將賬本遞給了一旁站著的小廝，“小北，我同薑兄出去吃點東西，你好好看店，別打瞌睡了。”
    “是是是，掌櫃的，您放心去！”
    蘇子塵領著薑大廚到了江州城中最繁華的地段，薑淩抬頭一看，街道的左右兩邊兩座酒樓遙相呼應，一家裝修紅豔豔的甚是喜慶，門口還有舞獅子耍雜技的招攬賓客，其間人來人往，客源不斷，另外一家裝修古樸簡潔，門口坐著三三兩兩衣衫襤褸的乞丐，來來往往的客人用一雙手能數的清楚。
    薑淩想起方才蘇子塵醫館裏的賬本，又想想自己承蒙他的照顧，來到這裏隻吃過一鍋白粥，料想這人應該沒有什麼錢，縱然他養的金蟾害自己一副舌頭受了許多苦，但是自己還一口咬死了那隻素未謀麵的據說很金貴的金蟾，這樣左一筆賬右一筆賬的算下來，貌似自己還是欠蘇子塵多一些，身上也沒什麼錢，就去那家看起來相對冷清的應該還能給他省點錢。
    殊不知薑大廚的這點兒小心思純屬浪費，蘇子塵有錢，還不是一般的有錢。
    “子塵，我看這家素素靜靜的就不錯，我們就來這裏吃吧。”
    蘇子塵本想說那家的飯菜做得不太合口故而大家都不願意去的，但是這句話還沒說出口就被薑淩拉著袖子走了進去，他也就沒再多言，左右他這個人對於吃不那麼在意。
    薑淩拉著蘇子塵進門時，門口坐著有老有少的乞丐紛紛揚起一張花貓似的臉看他們，櫃台裏麵撐著胳膊看賬本的掌櫃趕忙收起了一臉的愁苦相，伸手啪的一下打在了身旁打瞌睡的小二頭上，嘴裏喊著，“快去招呼客人！”
    那小二被掌櫃的一個巴掌扇的七葷八素，扶了扶肩頭的白毛巾跟頭趔趄的就跑了出去。
    “二位爺，裏麵請，樓上的雅間兒幹淨，二位要不上樓？”
    蘇子塵剛想說好，就被薑淩一句話打斷，“不用麻煩了，我們就坐那邊小方桌兒就行了，把你們店的菜單兒拿來我看看。”
    小二和蘇子塵都被他這句話說的一愣，掌櫃的一臉迷茫的眯著眼睛看他，“敢問這位小爺，菜單兒，是什麼？是一道菜嗎？”
    小二也是憨憨的傻笑，“聽這名兒也不像能吃的啊……”
    薑淩一愣，隨即想到這是古代，菜單似乎還不叫菜單，然後他幹幹的抹了抹鼻子，想著怎麼改口。
    “小哥就上幾道貴店的拿手小菜便可。”一旁的蘇子塵接口。
    然後薑淩就拿一種恨鐵不成鋼的眼神幽怨的看了他許久，看的蘇子塵渾身不自在，“薑兄怎麼了？可是哪裏不舒服？”
    薑淩拉著他坐在遠遠的一扇窗子下，小聲對他說，“本來我還不想說，我這是替你省錢啊，子塵你開個醫館不為賺錢光做善事，這無可厚非，可是人活在世誰又能免俗嘛，我是實在不忍看你賬本中有出無進然後又在外麵浪費這麼多錢啊。”
    蘇子塵不明所以，“薑兄……你……”
    “哎呀，你這麼不問菜品直接讓人家上拿手的，那他拿手的肯定也是最貴的啊！”薑淩無奈搖搖頭，丟給了蘇子塵一個名為“你們這種人的錢真好賺”的眼神。
    蘇子塵微微錯愕，到現在他才反應過來，薑淩從上這條街以來的種種古怪表現，竟然是在為他省錢，雖然行為上看著有點傻，但是心中也因他的這份心意而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溫軟。
    蘇子塵的一顆冰心在他不知情的時候悄悄融化成了水，化成溫潤臉龐上不深不淺的一笑，落地無聲卻濺起了層層波紋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