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纏毛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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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個風雪交加的夜晚,畫館的大門就那麼的毫無征兆的被打開了……冷風將風雪吹進來了,也將這個孩子送來了,冷風粗魯的掀開了我的帽簷,讓我的臉直直的麵對了冷風。
這個孩子,讓我感覺到了從未感覺到的絕望,但是她麵對我的臉上卻充滿了笑容,我不明白……
她身上幾乎沒有衣服,都被毛線纏的嚴嚴的,有的甚至陷入了皮肉,脖子上的毛線是陷入皮肉最深的,仿佛要把脖子勒斷,脖子上掛著殘缺不堪的長生鎖,小臉已經是跟我一樣的死人白了,燈光打在她身上,像我一樣沒有影子。
這個孩子很有禮貌,進來後將門替我帶上。之後跺了跺小腳,將腳上的雪跺掉,站在那裏一直看著我,並不進來。
我走過去,蹲下,和她的視線對上,她的眼白全是充血的,我能知道她的遭遇卻不能感受的到。
“為什麼不進來?”
“…叔叔說…腳髒不能進屋。”她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全是血。
我摸摸她的頭拉著她的手,把她牽進來,她走過的地方都會留下一個小血腳印,但是很快就會被地板吸幹。
“哥哥,你長的真好看。”她睜著她充血的眼睛看著我跟我說,我把她抱在沙發上,坐在她身邊,對於她的話我並沒有什麼想說的,長的怎麼樣也是個死人。
“哥哥,我可以在這裏呆幾天嘛?媽媽說過幾天就來接我~”她咧著嘴天真的問我。
“你知道嗎?到了我這裏的人沒有人能經過我的同意離開。”我居高臨下的看著這個孩子,畢竟這是一個靈,,自然是不能隨便離開畫館的。
她往回縮了縮,最後縮成了個小團,將臉埋進小腿。
我開始自責是不是太嚴肅了,我摸摸她的頭,歎了一口氣。
“……你已經死了。”
……我說完我就想撞牆,她怎麼樣都是個孩子我這是說什麼呢……
“恩,我知道。”她回答的輕描淡寫,根本就不像個孩子,我被怔到了那裏,就那麼不可思議的看著他,我沒想過幾歲的孩子會將生死說的那麼的輕鬆,她的故事是我聽過最“純真”的故事了。
“那天,我看見媽媽在爸爸的飯裏放了些白白的東西,我問媽媽是什麼,媽媽說是白麵,因為家裏貧窮,白麵是我認為最好的食物,那天晚上,飯桌上全是肉,我好開心的跟爸爸媽媽一起吃飯,可是爸爸突然就從嘴裏吐了好多血出來,濺到了我的臉上,濺到了菜裏……。”
說道這裏,這孩子的眼神就充滿了驚恐,仿佛那天的事又重新的上演了一遍。
“後來,一個叔叔和媽媽就把爸爸埋到了土裏…我看到爸爸的眼睛是睜著的…我真的好害怕,媽媽抱著我哭,說好日子就要到了…可以每天都吃到麵,可以每天都吃到肉,再也不用自己織毛衣了…沒天都有好衣服穿。”這時候她說的時候放鬆了一些…
“後來那個叔叔每天都來我家,天天喝酒,天天打我還有媽媽,媽媽每天晚上就抱著我哭,有的時候我會看見媽媽跪在爸爸的土堆前去哭,我也會去采很多漂亮的小花去送給爸爸,我每次都能聽見爸爸說我乖,在摸著我的頭。”說到這,這孩子滿臉的幸福,可能在那種環境隻有跟死去的爸爸在一起才是幸福的吧,可是隻有臨死的人才會感覺到已故的對自己的關心。
突然這孩子的表情一下就猙獰了。
“有一天,那個叔叔跟媽媽吵了起來,那天晚上我睡的很熟,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我真的很難受,全身好像被纏住了,我的身體好像被擠壓了,那天晚上我也像爸爸一樣嘴裏吐出了血,我看見爸爸很嚇人的看著叔叔…媽媽在旁邊不停的哭,手裏拿著紅毛線的一頭,叔叔將我纏成了毛線團…。”
“你不恨他們?”我冷冷的問這個孩子。
她想也沒想的回答了我。
“媽媽說她會找我的,她說這樣我們就會過好日子,這樣媽媽就會過上好日子,爸爸就有家了,爸爸就不會說他冷了,媽媽還會像以前一樣給我還有爸爸織毛衣,媽媽說纏上毛線就會很溫暖,就不會這麼冷了。”
孩子真的很天真,她們把大人說的話牢牢的記住在心裏,卻分不清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她們不會刻意的去分清,因為在她們的心裏會選擇100%的相信你,因為她們相信她們最愛的人不會欺騙她。
“哥哥~真的很暖。”她把手伸給我,我看著她白皙的小手,我把手伸過去托著她的手掌,一根根的紅毛線狠狠的纏住我的手,我感覺我的手要被四分五裂…血液進入毛線當然不會冷…
我伸出另一隻手將她的頭輕輕的摟入懷中,等她沉沉睡去,手上的紅毛線才退回去,原本皮開肉綻的手很快就愈合了。我安頓好了這個孩子,卻發現這個孩子睡覺是睜著眼睛的,她究竟是有多怕睡覺,睡覺的時候眼睛才會是睜著的…
每天這個時間,這個孩子都會出現在畫館,來給我“暖手”,雖然每次我的手也是慘不忍睹,在畫館裏陪我,我也會給她買些玩具,她的房間是畫館裏最富有“人味”的房間。
那一天終於到來了,那個女人把那幅《纏毛線》的畫租走了,該是這孩子的好日子要來了?還是女人的壞日子要來了?這些都是未知數,就連我,也不知道。
畫館的門沒有被推開,我為她準備的生日蛋糕的火苗從藍色變成了綠色,我就知道這個孩子不會再回來了,什麼都不會回來了。
這個小家夥不在,我倒是感覺失去了什麼,但是每次經過她房門的時候,地板上都會有新的小娃娃,蘋果,各種花,還有糖果,每天都會有不一樣的東西,原來是小家夥來給我送禮物了。
如果這孩子不受傷害,她的媽媽沒有虛榮,過於追求物質,她的繼父沒有因為寵愛他自己孩子而殺她,即使變成了那種東西又如何?我逐漸的也釋然了。
可是到後來我再也收不到她送的玩具了,我也不知這孩子是放下了還是沒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