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琪彎了彎拇指，正恰恰擦過食指中央。他抬起頭來，正對將軍怒視的雙眼。喉頭動了動，“不知將軍意下如何？”
    “沒門。”上官將軍低聲道，“你最好今天之內給我滾出這裏。”
    “要是我不呢？”姚琪看似滿不在乎的笑著，頗有一種，我不走，你能奈我何的意思。
    將軍怒極反笑，“為什麼不走？還是你要看我全家因你而死才高興？”他說完，也不管聽者怎麼反應，便已經順著來時的路離去了。
    亭子裏隻留下一個人。
    原本高掛太陽的天空漸漸陰沉下來，沒過多久，一陣嘩嘩啦啦的雨聲，和著涼風吹過亭子。
    姚琪扯了扯衣裳，麵無表情，抬頭看天，“天變了呢。”
    嵐卿醒來的時候，將軍正要離去。
    他不管下人的勸阻，硬是披著外衣，站在將軍府前目送著父親遠去。
    又靜靜地站了會，側臉問扶著他的昭雪，“姚琪呢？”
    “公子他……”昭雪遲疑著，“一日前已然離去。”
    “唔。”嵐卿緊了緊手指，“走了，就走了吧。也是該走的人。”他扯著唇角無聲地笑了笑，一旁的昭雪看的有些揪心。
    一連幾日小雨。
    放晴的那天，昭雪打開了窗子，讓陽光照進屋子。“這天，可算是放晴了呢。”
    嵐卿在一旁看著書，不置可否。
    若水端來糖水放他麵前，“少爺，吃點糖水吧？”
    嵐卿放下了手中書，可也沒有要吃東西的樣子。若水瞥了眼書頁，還是早上那頁。
    “少爺……”昭雪欲言又止。但見嵐卿一皺眉，她道，“夫人來了。”
    “我已經來了。”婦人推門而入，示意下人們都先下去。很快的，房中獨獨剩下兩人。
    嵐卿垂著眼，玩弄著手上的半塊玉。婦人尋一位置坐下，離嵐卿不過三步的距離。
    “你來做什麼？“
    婦人淡笑著，“陛下讓我要進宮去陪陪太後。”
    手中動作一頓，“那又如何？”
    “不放心你。”婦人垂下眼，“自小我便待你如親子，雖近幾年關係漸趨淡薄，總歸有些母子情份的罷。即使上官說他早已打點好，但我，總是……”
    嵐卿聽著，婦人卻說不下去了。好半響，又道，“以後大概是不會再見了。”
    “嗯。”嵐卿停了停，認真地喚道，“娘。”
    婦人笑了笑，沒說什麼，倒從拇指上脫下一枚戒指。
    “不，我不要。”嵐卿皺眉。
    “你戴著。”婦人拉過他的手，給他套在了食指上。又看了看，滿意的笑了：“我還怕戴不進去呢。”
    嵐卿應著，低頭摸了摸戒指裏鑲著的翡翠，卻驚訝地發現裏麵竟是藏有著一個‘嵐’字。婦人對上他的眼睛，笑了。
    “這是？”
    “你娘的戒指。”婦人道，“原是給你媳婦的，不過我大概是見不到了。”她拉過嵐卿的手，摸了摸戒指：“以後喜歡上哪個人，便給她吧。”
    兩人又說了好一會兒話。
    直到外麵候著的人再三催促。
    踏出房門前，婦人不舍的回頭，“你……保重。”說著，捂著手帕匆匆離去。
    嵐卿低頭，手指一下一下地撫過戒指。
    幾日後，大火，將軍府一夜間消失，留下的隻有一片荒蕪。
    “如何？”位上的龍袍男子皺眉問道。
    “陛下放心，將軍府內，”跪拜的黑衣人無情地說道，“無一生還。”
    龍袍男子揮揮手，黑衣人便悄然離去。
    “聽夠了？”
    話音落下，簾子後緩緩走出一位婦人，雍容華貴的相貌與龍袍男子頗為相似，卻早已淚流滿麵。這個天真了幾十年的女人，哽咽著道，“你可滿足了？安心了？”
    “是，朕滿足了安心了！”龍袍男子從桌下摔下一份戰報，“了卻了幾十年的憂慮，能不高興嗎？”
    話雖如此，他臉上卻是緊繃，毫無笑意。什麼時候有了這殺意？或許是從他成為自己伴讀開始，或許是他立下戰功赫赫開始，或許是他忤逆自己開始……他便對著自己自小的玩伴有了殺意，連帶著牽連了整個將軍府。
    婦人看了他一眼，離去。
    “你不是我的哥哥，我也再沒有哥哥。”
    有的，不過是這君心難測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