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香彌漫在空氣裏，二樓很安靜，能聽得到風聲。
    翻完保羅•薩繆爾森《經濟學》的最後一頁，祁銘才發現自己的肩膀很酸。微微側過頭，楚唯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靠著他睡著了。
    明明是周六下午，楚唯看上去依然很累的樣子。手裏握著的遊戲機沒關，桌上的咖啡和水果也沒動過。
    祁銘輕輕把楚唯移到自己懷裏，好讓他睡得舒服一些。
    楚唯的眼睫毛很長，用楚母的話來形容，他真的很像娃娃，比以前他送祁銘的陶瓷娃娃還要好看。
    時間好像回到了初中，午休時祁銘會偷偷坐到楚唯身邊，盯著他的側臉一看就是很久。
    上課趁老師寫板書時，祁銘也會偷偷偏過頭去看看楚唯。每次楚唯發呆看漫畫玩遊戲，都會被祁銘逮個正著。下課後，抽屜裏的東西會被祁銘統統沒收。所以那個時候，楚唯很討厭他吧？
    長長的睫毛動了兩下，楚唯睜開眼睛“祁銘？”
    “嗯，是我。”祁銘小心把人扶起來，又問：“怎麼睡著了？很累麼？”
    祁銘想要是楚唯再不醒，他就要模仿拯救公主的王子了。
    楚唯打著哈欠還沒完全清醒“因為太無聊了。”
    在這個大好的周六裏，他從中午陪著祁銘看書到現在，遊戲通關了，水果咖啡不想動，無聊著無聊著，就這麼睡過去了。
    楚唯變了。以前的楚唯，絕對不會這麼安靜待在自己身邊一整天。動漫新番，新出的公仔，剛入手的漫畫，周末楚唯總是有太多的事要忙。而現在，他會陪著祁銘，看一本他根本看不懂的書。
    也許是因為有很長一段時間，楚唯刻意和祁銘保持距離，才讓祁銘習慣把關於楚唯的一切牢牢記住。所以就算是楚唯輕微的變化，祁銘都會發現。
    “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就想起我們念初中的時候。”
    那時祁銘總是扮演一個名為等待的角色。等楚唯偶爾看看他，等楚唯在體育課結束後從他手裏接過水和毛巾，等楚唯心情好了願意跟他一起回家。
    “你那時很煩我吧？”
    “你要聽真話假話？”
    “真話。”就算真話是楚唯嫌他煩，祁銘仍然想知道真相。
    “我是煩我自己。”楚唯歎氣，而後幹脆拿出破釜沉船的氣勢：“煩我自己老是想靠近你，你說你又不喜歡我，還整天對我那麼好幹什麼？小時候我相信你是真對我好，結果••••••”
    說到一半，楚唯還扒了個橘子吃。嗯，酸得要死。
    “我反正就是不想再讓自己失望了。高中那會我摔了一跤，看到你時就幡然醒悟了。”
    那時楚唯想失望就失望吧，人生在世，誰還沒失望過幾次呢。
    不喜歡他？楚唯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祁銘徹底呆滯，楚唯遞瓣橘子到他嘴邊，祁銘嚼了幾下，酸得眉頭不由自主皺起。
    “好吃嗎？”
    祁銘點頭。
    “那這一盤你都吃了。”
    祁銘聽話的接過橘子，剝了皮張嘴就咬。一個兩個，祁銘好像失去了味覺。
    “喂，你牙不酸嗎？”身體都沒恢複，讓你吃你還真吃這麼多？楚唯是心疼的，他眼疾手快搶走祁銘的橘子“晚上胃不舒服怎麼辦？”
    “楚唯。”祁銘忽然拉住楚唯的手，又喊了一遍：“楚唯。”
    他記得初中有一次質問楚唯為什麼不肯和他待在一起，為什麼要故意不理他。楚唯冷笑著回答他：“我們又不是關係特別好，用得著待在一起嗎？祁銘，你看見我不會煩嗎？可我一見你煩，怎麼辦呢？”
    從那以後，祁銘學會跟在楚唯身後。隻要走在楚唯後麵，楚唯看不見他，就不會那麼煩他了吧？
    祁銘在楚唯身後安靜跟了他三年，情況依然沒有任何好轉，一直到他們變成高中生。
    想說喜歡他，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祁銘有時覺得自己很沒用，明明隻是那麼簡單的幾個字，為什麼會說不出口呢？
    “我都知道。”
    不說又有什麼關係？
    祁銘就是這樣，不會說甜言蜜語，永遠隻用行動來表達。家裏的人都說，他能被祁銘喜歡，是難得的福氣。
    我靠，酸死了。楚唯覺得自己講的話比剛才吃的橘子要酸幾萬倍。奇怪的是，他居然還說得出口？
    楚唯，你還有沒有形象了？
    楚唯，你的臉皮就要厚到完全沒有了。
    楚唯對著手裏的橘子就是一口，不光酸，而且還澀，對了，還有點苦。
    “楚唯？快吐出來，你怎麼把連皮就咬？”
    “哎，祁銘下次不要買這種橘子，酸。”
    確實是有夠酸的，深深酸到骨子裏。
    “去洗把臉，我們出去買橘子。”
    “算了。”楚唯懶洋洋的靠著“又不是現在非吃不可。話說回來，我都那麼排斥你了，你還跟著我幹什麼？”
    要知道，當初楚唯可是狠下心一次都沒回頭看過祁銘，在學校走廊遇到，會把祁銘當成路人走開。
    “我是不是很記仇？小時候的事也要記到現在。”
    楚唯記仇的後果就是，喜歡祁銘的人他一定會去找對方暢談一番，說得對方心灰意冷。祁銘給的筆記他從來不看，並不是說他對期末考無所謂，主要是他可以看溫格的。祁銘的示好他一定狠狠打擊回去，看祁銘一聲不吭的樣子最有趣了。
    為此溫格曾經對他說過：“楚唯你那麼傲嬌真的好嗎？明明喜歡祁銘喜歡的不得了，整天不是躲他就是潑他冷水，你也考慮一下祁銘的感受好吧。”
    楚唯當時十分不屑的回答：“潑冷水？我恨不得潑他滾水燙死他丫的。”
    他顧慮祁銘的感受，那誰來顧慮他的？
    祁銘摟著楚唯不說話，楚唯無聲歎息，內心想：得了，祁銘又開始自責了。自責就自責吧，還要一個人悶在心裏。唉。
    “好了祁銘，你不用回答。”楚唯拿起橘子，往樓下走。
    “楚唯？”
    “你要麼接著發呆，要麼下來。”
    廚房裏，楚唯把剩下的橘子榨成果汁。因為加了糖的關係，喝起來味道還不錯。
    其實隻要找到方法，總能變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