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攸已經好久沒有去過楚祺樓下，在公司時也不再總是追尋楚祺的身影，盡管在他心裏楚祺仍然是那樣美好的存在，但是他知道那份感情，終究是不同了。楚祺在慢慢地被許慕清替代，而對許慕清的感情中，謝攸沒有安全感。
    許慕清約謝攸一起去海邊派對跨年，他說，海景也很好，謝攸還可以拍到美圖美人。謝攸想了一下就答應了，反正元旦在哪過都一樣。
    謝攸喜歡攝影，花了不少時間和金錢在上麵，但是謝攸的作品裏隻有景物，重來沒有出現過人物。因為謝攸想要隱藏自己，所以也不願用鏡頭窺探別人，除了觀察和跟著楚祺買早餐外，謝攸為其他人都保留著空間。其實即使謝攸那麼想要了解楚祺，他也從來沒有偷拍過楚祺。
    謝攸到達的時候看見舉行派對的沙灘邊正在做著準備，忙碌的人和陸續集結的人群，帶著點期許來此慶祝新的一年。謝攸拿著相機，漫無目的地沿著沙灘邊走著，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沒有立刻去找在酒店等他的許慕清，隻是想一個人拍點自己喜歡的事物。
    雖然過了冬至之後，白天停留的時間在緩慢變長，但是當謝攸反應過來時，太陽已西斜多時，而他也已經走了好遠，眼前是擋著去路的岩石。
    謝攸看了眼落日，傍晚的海風帶著點涼意，他緊了緊身上的短皮外套，把相機掛在脖子上，小心地登上了這塊大岩石。謝攸凝視著遠處的那團紅色，再看看腳下輕輕拍著岩石的是海水，拿起了相機，準備找個好的角度，卻被突然的一聲“還給我”嚇住了。
    謝攸不是八卦的人，但是等他看清楚說話人是誰以後，還是不自覺地蹲下了身子，躲在岩層後麵，看著岩石另一頭的沙地上的那兩個人。
    楚祺吼完剛才的那幾個字後，就伸手扯掉了蓋著腦袋的外套帽子，露出了整張臉。其實楚祺整個人都還是裹在厚厚地棉衣裏，即使如此，謝攸還是覺得楚祺應該再胖點。好像穿再多的衣服，楚祺始終給人很單薄的感覺。
    言彥臻雙手插在大衣口袋裏，黑色的大衣敞開著，裏麵是一身筆挺的西裝。冷風輕輕吹過時，大衣的衣擺隨意地擺動著，但寒冷好像不能影響言彥臻絲毫。
    言彥臻沒有表情地說道：“小祺，你應該向前看，固執地賴在過去，就切斷了可能的美好的以後……”
    楚祺不耐煩地打斷了言彥臻，“我是瞎子，我看不見前麵的路，站在原地等你回來就是我的以後”，然後他直接向言彥臻伸出了手，“把戒指還給我！”
    謝攸第一次看見楚祺如此無禮地對待一個人，而有此“榮幸”被那樣對待的居然是言彥臻。
    “非我不可？你不試試其他人，怎麼知道非得是我！”言彥臻悄悄地往邊上移近幾步，從謝攸的角度望過去，這樣好像剛好可以幫楚祺擋住大部分的海風。餘暉好像不再散發熱量，風吹過來的溫度又下降了幾度。
    楚祺顯然已經被氣得不輕了，他收回手使勁地捏成拳。
    良久，楚祺直直地看著言彥臻，坦蕩而又氣憤地說：“我就是非你不可！楚祺喜歡言彥臻，喜歡成了習慣。現在才讓我改，晚了，改不了了！”
    言彥臻聽了，似乎也不以為意。他走到楚祺跟前，拉過楚祺的手，一根根把他的手指拉直，然後單膝跪地，從口袋中拿出一個白圈，戴在了楚祺的無名指上。言彥臻輕輕將楚祺的手拉至唇邊，把自己的吻送到了戒指所在的位置。
    言彥臻抬頭，輕柔一笑，“不是說要我親手幫你帶上它麼？”
    落日映紅了整片天際，海麵飄著閃閃的紅色波浪，言彥臻跪得端正的身影和楚祺直直地站著的影子，投影在細細的沙礫上。這交握的雙手上，有楚祺等待的明天。言彥臻的笑，或許能讓楚祺的明天不再黑暗。
    事實上，有那麼一瞬間，謝攸眼中隻有帶著淡笑的言彥臻，因為這樣的言彥臻那麼地溫柔。謝攸看著這個畫麵，心裏泛著一股酸酸的情緒。謝攸一直覺得楚祺或許不是他的，但也不應該是言彥臻的。言彥臻太冷，而他固執地認為楚祺是應該被放在手掌心的溫暖存在。
    楚祺呆愣了許久，然後他使勁抽出自己的手，抬腳就向言彥臻踢去。言彥臻迅速往邊上挪了點身子，然後兩手抓住了楚祺踢過來的腿，“你眼睛不好，小心點，別站不穩”。說完，慢慢將楚祺的腳放下，自己站了起來。
    “要不是今天來這裏，要不是剛才撞見阿原鬼鬼祟祟去見你，我都不知道是他偷的戒指！你這個……渾蛋……你……不要見我，還……”楚祺混著哭腔地控訴斷斷續續地持續著，忽然他停頓了一下，像想起些什麼似的，於是怒火中燒地邊揮著拳頭邊嚷：“你剛才那樣說就為了逼我說那種難為情的話嗎，你腦袋出什麼問題啦？……”
    這回言彥臻倒是沒有躲，直直地挨了楚祺幾拳，一直等到楚祺不好意思再打，自己停了下來。言彥臻把楚祺拉進懷裏，楚祺別扭地把臉扭向一邊，“小祺，我是為了向你確認。如果你的幸福裏沒有其他人，如果這份幸福隻有我能給，我自然當仁不讓。”楚祺悶在言彥臻肩頭，小聲嘀咕：“你，舌燦蓮花，明明就是故意的！”
    言彥臻低頭轉過楚祺的臉，“我可以很誠實地告訴小祺你，我做得不隻是單單跟小祺說幾句嚴肅的話。為了小祺想要的幸福，我以後也許還會做許多小祺不喜歡的事。這些事，小祺你不要過問，恩？”
    楚祺推開言彥臻，站在一步之外，有些不服氣地宣告：“我已經不是以前的楚祺了，我也是會成長的，不要總是把我看扁了。”
    言彥臻輕輕地回應：“Oh，goodbye，my  boy；hello，young  man！”
    楚祺聽了，自己笑出了聲，他想去揪言彥臻的衣服，一個不小心腳下踩空了。言彥臻隻來得及撲過去將楚祺揉進懷裏，然後兩個人一起跌進沙石堆裏。
    謝攸看著言彥臻迅速地將楚祺扶了起來，輕輕地圍著他拍幹淨身上的沙礫，小聲地詢問著什麼。然後言彥臻在楚祺前麵半蹲下了身子，楚祺猶豫了一下，大概爭辯了幾句，最後還是妥協了。謝攸看著那兩個人漸行漸遠，不自覺地拿起相機，將這個重疊的背影，收進了記憶裏。
    沙灘上，空蕩蕩的，隻留下一個人的腳印，還有那些吹散在風中的對話。
    “要是讓韓宇他們看見，會被笑死的。”
    “沒人敢當麵笑你。你跟韓宇很熟？”
    “他很仗義，我那時惹了好多麻煩，多虧他幫忙。”
    “他心懷不軌！”
    “你在，吃醋？！”
    “是的，所以小祺以後盡量減少跟他的接觸。”
    ……
    “彥臻，在你還沒喜歡上我的時候，怎麼就對我那麼好啊？”
    “因為小祺是不一樣的。我不喜歡被強迫，所以從來不強迫別人，但是那天我確實強迫了小祺。對小祺你，我有愧疚。”
    “所以即使我讓你放過我哥那樣的事，你還打算最後放縱我一次？”
    “對，如果小祺那以後還是冥頑不靈，我就……”
    “你就怎樣？！！”
    “一直縱容下去……”
    “你說謊，我不信你當時是這樣想的。”
    “小祺，當時怎麼想的我忘記了，不過這是我現在的想法。”
    ……
    “我今晚不想去赴嵐少海邊酒店的飯局了，但他約了好幾次，我也已經答應了他，而且一個小小的楚氏得罪不起嵐少，可怎麼辦？”
    “我來得罪。”
    “那樣好嗎？”
    “比起請小祺吃飯，他當然更願意選擇由我代表小祺回請他的酒席。”
    “那我們回家吧。”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