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祖奶奶的遺產  3,祖奶奶年輕的時候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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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祖奶奶年輕的時候,這片傳承幾千年的土地還處在苦難之中——列強橫行,軍閥混戰,到處烽煙不絕,人人自危。
    “我身在處,可以說是亂世裏的一片桃花源。”城市的郊區,一道兩米高的圍牆圈起來一片淨土,喚作銘心女校。這裏日日書聲琅琅,仿佛滿世煙塵都靠近不了。
    祖奶奶最常說的一句口頭禪就是“我年輕的時候”,祖奶奶常常跟人說起自己年輕時候的事,但她卻從沒有提到過她曾上過女校。
    1933年春天,祖奶奶還是個16歲的少女,雖然老師們常常提起“國家危難”,但在她和她的同學們眼裏,那些壯誌激昂的詞彙還不如校園角落裏一株開了花的桃樹來得鮮明,而且,豆蔻年華,眼裏的一切都容易變得誇張。
    “馮玲。”一身呼喚從身後傳來,是祖奶奶最要好的朋友周慧在叫她。
    “你還沒走?我不是讓你先走麼?”馮玲抱著書優雅地轉回身,笑眯眯地看向周慧。
    周慧和馮玲的衣著打扮一模一樣,留著齊整的短發,上身是天藍色對襟旗袍,下身是黑色百褶裙,再往下是白襪黑皮鞋,手裏也拿著一本書。她緊走兩步跟上馮玲,伸手挽住馮玲的手臂,親親熱熱地一起向校舍走去。
    “剛剛王教員找你什麼事啊?”
    “嘿,他跟我打聽你來著。”馮玲早就看出周慧對王教員有點浪漫的期待,所以故意拿話尋她開心。
    周慧哪裏肯依,搖晃著馮玲的手臂,嬉笑著威脅,“馮玲你最壞了,看我不掐你。”
    “哎哎哎,別別別。我再不敢了。”馮玲按住周慧在她手臂上比劃的手,“先不說王教員找我做什麼,我出來的時候,經過陶教員的辦公室,聽到他正在訓他班上一個學生。”
    “訓就訓唄,陶教員訓人又不是第一次。”
    “是有人告密,挨訓的那個學生搞迷信。陶教員不就是最討厭這個?那個學生跟陶教員辯解說,並不是所有的算命問卜都是迷信,她家有個遠方伯伯是有修為的道士,做過很多神乎其神的事情。她還說陶教員沒有求證就說那些是迷信是不對的,不能學了西方人的所謂科學,就放棄了老祖宗傳下來的好東西。”
    “這人挺有意思啊,”周慧也樂起來,“我一定要認識認識這個敢頂撞陶教員的人。”
    “我覺得最有意思的是她提到的那個請仙的方法。她本意是讓陶教員按那個方法去求證,不過我看陶教員肯定不會去求證。那個方法很簡單,材料也容易找,我們也可以試試,看看科學和迷信哪一個更有道理。”
    這一天晚上,月黑風高。馮玲她們那間校舍關好了門窗,沒有開電燈,隻在窗台上點了一支細蠟燭。馮玲和周慧坐在中間,其他人圍攏在她們倆周圍,而在她們倆中間,桌麵上擺放著一張白紙。
    馮玲看了周慧一眼,“開始?”
    周慧點頭。
    她們都伸出右手,馮玲的手在下,周慧的手在上,兩人合握一支鉛筆。筆尖懸在白紙上空半尺遠處。
    所有的人都屏息凝視。
    兩人的手慢慢向下,直到筆尖接觸到白紙。
    這不是很多驚悚小說裏“筆仙”的橋段麼?剛巧最近林惜末看了關於筆仙的小說,出於好奇上網搜索了一下,筆仙遊戲是八十年代才流行起來的……可是,祖奶奶說她年輕的時候就在玩!
    接下來的經過,跟那些小說很類似,密閉的室內突然刮起的強風,蠟燭被吹滅後,片刻的寂靜,然後是此起彼伏的尖叫。
    但是,等教員們聽到聲音趕來破門而入時,這些女孩都神色正常,隻說是相互鬧著玩。
    陶教員一眼就看到了鉛筆和被劃得亂七八糟並有破損的白紙。“你們!”他拿起那張紙衝著女孩們用力甩著,“你們太不像話!”
    林惜末忍不住打斷祖奶奶的敘述,“祖奶奶,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女孩會尖叫,後來又表現的完全正常?”
    “校舍裏多了一個人。我們每一個人都知道緊閉門窗的校舍裏多了一個人。我們都驚恐的大叫起來。但是,在校舍的門被打開時,它告訴我們不要在教員麵前表現出異樣,我們都不自覺聽從,雖然我們心裏都害怕的很。”祖奶奶緩緩說道,“教員們走後,我們都一聲不敢發,好容易捱到天快亮,周慧忍不住三急,便拉我的衣角。我覺得一直這樣下去會對我們更不利。於是動起了心思,想把大仙送走。
    “於是,我重新拿了一支筆,鉛筆被拿走了,這次是一支毛筆。我對周慧說,過來幫忙。她怕的發抖,一直搖頭不肯過來。我便說,你不做就讓尿憋死你。她勉強過來,伸出來的手一直在發抖。我把筆塞入她手中,而後用力握緊她的手。整個過程中,校舍內都有呼啦呼啦的恐怖的風聲,流竄的氣流把我們每個人的頭發衣服都吹得亂七八糟。我感覺到有一種力量逼迫著我放棄,我甚至覺得它是要我臣服於它,做他的奴隸。麵前的周慧已經哭得跟個淚人一樣。我想起了我叔叔,於是神奇地堅持下來。”關於祖奶奶家族的故事,林惜末不止一次聽她講過。她的父親,祖父,叔父都從軍,叔叔更是此中翹楚,名留後世的一代將軍。不管是馮家先輩的勇氣,還是他們的愛國精神,林惜末都欽佩不已。這樣的家族出來的女兒,自然也有別的女孩望塵莫及的膽略。
    林惜末猜到了結局肯定是祖奶奶送走了“多出來的”。但她沒有打斷祖奶奶的講述,認真地聽了下去。
    “我並不知道怎樣送走它,隻是想著,既然用那樣的方法能招來,那麼同樣的方法或許管用。頭一次我們握著筆是逆時針畫圈,這次,我完全主導,是順時針畫圈。一邊惡狠狠地念著:混蛋,哪裏來回哪裏去。我覺得有雙手掐住了我的脖子,但我堅持下來。突然,我覺得自己脖子上一鬆,而後校舍裏的風都向我手中的毛筆彙來,我覺得連我自己都要被吸進去一般。
    “突然,風停了。每個人都覺得身上一輕,各自表現出不同的神態。周慧軟倒,大哭起來。我出了一身汗,不停地喘氣。毛筆已經沒有毛,桌麵上是深深地刻痕,窗台上的細蠟燭燒了三分之一,卻依舊好好地立著——剛才那麼大的風,居然沒有吹倒它。”
    祖奶奶神色一整,“孩子,這是祖奶奶留給你的,我知道你一定會愛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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