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陰鬼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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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陰荏苒,白駒過隙。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時光反轉,光陰回溯。殷明湛和衛蒼擎注定此生相逢於距今十七年前。
那一年,兩個十八歲的青年,血氣方剛,意氣風發。衛蒼擎已經收到警校的錄取通知書。他誌得意滿,躊躇滿誌。聽說警校連續5周嚴酷的軍訓頗為鍛煉身體,增強體能,衛蒼擎心中的絲微忐忑被無限的美好憧憬完全遮掩且製勝。
這天是鬼節,衛蒼擎閑來無事,百無聊賴。他和幾個高中鐵哥們期望尋些刺激之事,他們在傍晚時分前往公墓探險。
整個世界被漆黑與陰冷統治,月光皎潔冰冷。一排又一排墓碑,被月光塗上一層慘淡的銀白色。那種銀色光環幽深詭秘,猶如皎皎幽靈,神秘,虛無,未知。這種感覺令人骨寒毛立,身體不禁瑟瑟發抖。
整個公墓死寂一片。但越是如此,衛蒼擎他們就越感覺在一個個墓碑之下,那些未散去的幽魂散發出森森怨氣,飄蕩出陣陣冷笑。“嘻嘻嘻。”這時,倏然間,陰風大作。這一陣陰風似乎輕易間穿透他們的身軀,幾個人不禁微微戰栗,略微眯眼,微掩麵龐。
陰風過後,衛蒼擎掃視了一遍他們身旁的這一排墓碑。視野中,一個人影跪倒在一個墓碑前,重心微向前傾,似乎在撫摸墓碑。衛蒼擎微怔,心中不寒而栗。剛才怎麼沒有看到這個人?
“你們看,那有個人。你們剛才看到他了嗎?”
“沒有。”
“沒有吧。”
“我們過去探知一二。”
“好耶,探險遊戲進入高潮階段。”
衛蒼擎他們慢慢靠近那人。這個人的周身籠罩在淡淡的孤寂之中,似乎存在一道天然屏障將他傲然孤立,使他與這個喧囂粗俗的塵世相隔。那人聽聞聲響,側頭掃視到他們。
衛蒼擎與那人對視的那一刹那,他心中一陣震顫。這人大致與衛蒼擎同齡,身材精瘦健康。圓潤清秀的麵龐之上,無數淺淡的淚痕縱橫交錯,一雙細長的眉眼噙著淚珠,大滴大滴的熱淚正不斷默默地湧出眼眶。
衛蒼擎無法將目光從他身上移開。他心底最細膩最柔弱的部分被此人輕易觸動。這個人一定是個性情中人。
這人雖然整體氣質踽踽涼涼,孤傲自持。但他眉清目秀,那張麵龐看起來很舒服,很治愈係,毫無距離之感。此人陽剛之氣十足,即使滿麵淚痕,也絕無嫵媚嬌弱之態。這位死者和他是什麼關係?是親人還是摯友?
一個男孩問道:“你為何方神聖?是人是鬼?”
這人沒有回答。他漆黑黯淡的雙眸依舊凝視著衛蒼擎炯炯有神,熠熠生輝的雙眸。他居然有些看癡了。
衛蒼擎突然展露微笑。“哥們,你這樣看著我幹什麼?你對我感興趣?”
那人依舊沒有作答。
衛蒼擎繼續說道:“這個人一定是你生命中極為重要的人吧?可惜他先行離開這個世界。人死不能複生,請節哀吧。”
“嗯。謝謝。”頓了頓,那人終於吐出這幾個字。
一個好事的男孩湊近墓碑,讀出墓碑上的字。
“尚玉良之墓。生於,逝於。哥們,你這位朋友英年早逝,死於一年前,死時才17歲。”
衛蒼擎的目光從朋友身上重新移回至跪著的男孩身上。這人狠狠咬了咬下唇。
衛蒼擎道:“哥們,多有得罪,我替我朋友說聲抱歉。”
“啊。”衛蒼擎的朋友發出一聲驚呼,“你們看,墓碑上的這張小照片。和這個跪著的哥們是同一個人!這個人不是活人!我們快逃啊!”
剩下幾個人連忙湊近墓碑,觀察那張小照片。他們接連發出幾聲驚呼。“大家快撤。這人是鬼。這是他自己的墓。”
幾個心驚膽戰的人迅速逃之夭夭。衛蒼擎卻靜立不動。這個“鬼”站起來,用詫異的目光看著衛蒼擎。
“你怎麼沒有逃走?”
“無論你是人是鬼,我都不害怕。我知道你是個孤獨的人,我想你需要願意聆聽你心聲的朋友。”
“你怎麼知道我會向你傾訴?我不會輕易向旁人敞開心扉。”
“好吧。我不勉強你。但至少可以稍稍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嗎?”
“這個故去的人是我的雙胞胎哥哥,但同時,故去的人也是我自己。我在紀念我故去哥哥,同時也在紀念故去的我自己。”
衛蒼擎眉頭微皺,顯然沒有聽懂這人猶如天方夜譚般的狂人癡語。衛蒼擎正欲開口追問。那人抬手示意他不會再回答衛蒼擎的提問。
“那至少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殷明琅。”
為什麼他雙胞胎哥哥叫尚玉良?頓時,衛蒼擎對這個奇怪神秘的男孩頗感興趣。
“我知道你對我感興趣。我們做個朋友吧?”
殷明琅臉頰微紅,似乎有些難為情,他不禁將目光從衛蒼擎身上移開,低頭看著地麵。這是他第一次轉移開視線。
“你怎麼知道?”
“這回輪到我不作回答。其實我也對你感興趣。我還能見到你嗎?”
“我常在靈湖旁那個涼亭下寫生。你可以在那裏找到我。”
“哦。你準備回家嗎?我和你一起走。”
“不了。我還想在我哥哥墓前多逗留一陣。”
“你對你哥哥。”
“你想多了。我們隻是親兄弟而已。我心中別無他念。”
殷明琅說罷轉過頭麵朝墓碑,不再言語。他伸手一遍遍描畫勾勒墓碑上的名字,又輕輕撫摸那張小照片上和他一模一樣的清秀麵龐。如果正如殷明琅所說,這個墓也是他自己的墓。那麼跪在自己的墓前涕泗交下,他心中又是何種滋味?
第二天,衛蒼擎和幾個朋友到靈湖旁的涼亭尋人。直到夕陽西下時,他們才看到殷明琅背著畫具和板凳來這裏寫生。衛蒼擎悄聲上前。他貼近殷明琅耳畔的那一刹那,殷明琅的身軀突然開始顫抖不止。
“不管你是誰,別湊這麼近。”
殷明琅歇斯底裏般吼叫著,他幾乎處於盛怒狀態。
衛蒼擎頓時覺得興致盡失。他直起腰,心中不無沮喪。
“怎麼,你討厭別人親近你?”
殷明琅回頭和衛蒼擎目光交彙,一抹紅暈出現在他臉頰處。
“是你啊。”殷明琅的語氣明顯軟下來,“我是討厭別人親近我。我就喜歡踽踽獨行。”
這個男孩,他到底還有什麼獨特之處?衛蒼擎的好奇心再次作祟。
“你沒有很親近的朋友嗎?”
“沒有。”
“你和你故去的雙胞胎哥哥很親近吧?”
殷明琅思考了片刻答道:“我就是他,他就是我。”
衛蒼擎頓時語塞。“呃。”這個男孩到底是不是遊蕩在人間的鬼魂?
殷明琅重新將注意力投入到作畫上,不再搭理衛蒼擎。衛蒼擎挪來一個板凳,坐在殷明琅身邊。他不再打擾殷明琅,隻是細細端詳著殷明琅投入專注的模樣,久久不再言語。青山綠水背景下孤傲清秀的男孩。此人此景,鍾靈毓秀。殷明琅油畫布上,那夕陽西下的靈湖美不勝收。
周圍的路燈點亮之時,殷明琅的畫作正好完成。殷明琅起身收拾畫具。衛蒼擎這才得空以解他熊熊燃燒的好奇心。
“你和我同齡吧?今年剛高中畢業?你被美術學院錄取了吧?對嗎?”
殷明琅聞言,轉身看著衛蒼擎。殷明琅黯然神傷,緊咬他那厚小的紅唇,他心中的憤懣與不甘不言而喻。一滴豆大的淚珠滾出眼眶。
衛蒼擎驟然變色,聲音變得溫柔無比:“哥們,沒考上就明年繼續考吧。你哭什麼呀?”
“怎麼,嫌我不夠男人?你了解我什麼!”
“沒有啊。你一點都不娘,你是純爺們。這是我真心話。”
“像我這樣一個人,這輩子都沒有機會實現自己報考美術學院的夢想。這可是我兒時就有的夢想。我。”
“為什麼?許多事情是可以爭取到的。”
“別自以為是,瞎提建議。你了解我什麼!”
殷明琅怒發衝冠,幾乎暴怒。
“好好,我閉嘴好啦。”這哥們的脾氣太嚇人。
殷明琅背起畫具,快步離去,走得義無反顧。
“殷明琅,你去哪裏?帶我一起去吧?”
“我去墓地,別跟著我。”
之後的一些天,衛蒼擎忙於收拾打包行李。他沒有再去靈湖,也沒有再去公墓。衛蒼擎如何也料想不到,他和殷明琅再次見麵的場合居然是警校的宿舍。隻是短短十幾天,殷明琅似乎已經全然忘卻衛蒼擎這個人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