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女繁卿泠叩見聖上，皇上萬安。”
    “卿卿我心，泠泠之音……抬起頭來。朕聽說，你是睿王救下的孤女？”
    跪伏於地，想必天子的威儀震撼，我緊低頭顱，卻聽得身前人的問話，抬首，麵前人身材挺拔，麵容冷峻如鋒，薄唇鷹鼻，狹長鳳眼有如寒潭深邃，像是要把人吸附進去。黃袍上的五爪龍威武不凡，似是隨時能脫離而出，與這張冷漠俊逸的臉龐交相輝映。
    這……就是我的良人？
    “怎麼？很害怕嗎？”見我許久不說話，隻是愣愣抬頭，他輕笑道，“把朕當做凡人即可。”隻是說完這話，他顯得有些詫異，好似這不像是他平日該有般。
    內心一陣驚顫，方才竟是瞧入了神，忘了回話。細細思量，方斟酌著開口：“帝王，天之子，神佑之，威儀自成，小女一介平民，此生能夠瞻仰聖顏已是萬幸，怎能將皇上當做凡人。”
    “嗬嗬……那朕告訴你，朕名為曜玄，你，可有親近之感？”
    曜玄……鳳曜玄……
    很好聽的名字，卻同樣深意重重。好像突然明白了些什麼，然再不敢往下猜想，隻是隱隱知道了那人此生，再無可能。
    我猜想時刻，他卻已近身，竟然伸出雙手將我扶了起來。我趕忙道了一聲“民女萬幸”，耳畔卻傳來一陣輕笑與溫熱，低沉如磁的話語響在耳旁，我才知道，擁有著整個天下的皇帝比民間坊聞中的、比我想象中的更要心細眼明。
    “烏發垂如潑墨，螓首一點朱砂，眉如遠山青黛，眸似皓月星辰，瓊鼻櫻唇，明眸善睞，肌膚堪比珠玉，體態瑰姿豔逸……好一個豔絕天下的江南美人！隻是，你可知，在這世上，你是第一個也可能是最後一個，敢直視朕的人。”
    靜默片刻，鳳曜玄又仔細打量了一會兒，才道：“不僅是容貌膽識，還有一身氣質。朕在你身上感受到了與眾不同。以後不要裝笨裝膽小了，縱然言語學得再像，也掩不去一身的氣韻。還有……朕更喜歡聰明的女子。”
    話及此，我幹脆不再裝作惶然不安，露出本性。鳳曜玄靠得極近，我甚至能聞出從他襟前飄出的淡淡沉木香味。
    “今日絳兒口中‘神仙姐姐’，怕就是你吧？”鳳曜玄暗自歎賞，絳兒的確說對了，眼前的女子竟讓他一見歡喜。令他今日有些反常，竟將自己的名字都親自告知，雖然是皇弟所獻，其中又是幾番心思，他卻生不出半分反感。
    聽到“神仙姐姐”四字，稍一思慮，心下恍然，原來那小女孩竟是公主！令當今聖上如同胞妹寵愛的信陽公主……不禁露出一抹苦笑，原來冥冥天意之中，自是早有注定。
    “你口中說著萬幸，可此刻瞧你這神情，倒像是不願朕的臨幸？好一個倔強的人兒！”鳳曜玄終究是帝王之身，瞧我麵色有異自然猜到我的心意，笑意斂去，語氣低沉，盡顯不快，本就冷峻的麵龐更露三分戾氣。
    的確，我不願意。
    當年先皇聽信讒言貶斥我族，最終隻剩我一人孤活於世。小人再惡，斷定的卻是先皇，沉冤難雪，叫我如何不怨，如何不恨？如今，我將要委身於當今聖上，如何願意？
    “縱然不願亦無能為力。”我緩緩闔眼，輕歎而言。帝王心，最是霸道難測。腰肢被猛然勾住，疼痛感瞬間由腰漫至四肢百骸，唇上一熱，更像是野獸撕咬般，喑啞的字句從中漏出：“的確，你無能為力。”
    紅軟紗帳翻落，寂冷而深黑的夜裏，是綿長的翻雲覆雨、顛鸞倒鳳。
    猶記得，哪一年的桃瓣亂舞，銅鏡裏映照著一個八九歲模樣的小女孩，梳著高而精致的小巧辮子，笑顏如花。美麗淑婉的婦人溫柔輕撫女孩的頭頂，藹藹而笑。
    “颻兒已經長這麼大了……再過幾年，就要遇到自己的命中良人了呢！”
    “娘……”小女孩甜甜叫喚，“良人就是我以後要嫁的夫君嗎？”
    “對……一生一世一雙人……我的颻兒一定會找到一個疼你愛你一生的良人，把幸福呀，牢牢地抓在手裏……”
    娘親，如今我卻承歡於人夫身下，他是這天下的主宰，然而永遠也給不了我的一生一世一雙人。我的幸福，實在太難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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