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
    季洛風自有記憶以來，是第一次住院。其實腳不嚴重，頭雖然撞到了，也不嚴重，用拐杖他還是可以走路的，隻是想到那孩子在外麵，他突然就讓醫生給包紮的嚴重了一些。
    房門被人輕輕的挪開了，動作很輕。季洛風靠在床頭看書，這會兒抬起頭，看到的是不久前剛剛離開的少年，現在換了一身衣裳。
    臉還是通紅的。
    “季老師你還沒睡啊。”尹子檸輕手輕腳的進來，“咦？季老師在看書嗎？”
    季洛風發誓，尹子檸這會兒的出現，是這一輩子最大的意外：“你怎麼來了？”盡管聲音裏是充滿了驚訝，可是心裏卻是暗自高興的。
    “我怕季老師晚上行動不方便，萬一下床跌倒了就糟糕了。”尹子檸尷尬的笑著。
    並不好聽的理由，卻意外的暖人心。
    “季老師看的是什麼書？”尹子檸把自己的包放在沙發上，搬來一把椅子坐到床頭。
    “娛樂雜誌。”季洛風合上書，讓給尹子檸看。
    “啊？醫院也有這書啊？”尹子檸翻看了幾頁又合上，他對娛樂雜誌、綜藝節目，都不敢興趣。
    季洛風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你這麼晚了還跑出來，待會兒回去就更晚了。”雖然很高興他來看自己，但是想到這個點，想到這個孩子的粗神經，季洛風又不覺得高興了。
    “我不打算走了，我打算明天早上再走。”尹子檸嘿嘿笑著。烏黑的眼睛看著季洛風，善良又閃亮，把季洛風的心抓的癢癢的。
    季洛風伸手，挑起尹子檸的下顎，他的眼神認真而直接，看的尹子檸心撲通撲通的跳。
    如同小鹿的眼神，是季洛風所見的，這個世界上最純淨的東西。
    慢慢的，季洛風彎下身，兩個人的唇附在了一起。
    嗚……尹子檸傻了，回過神來想推開季洛風，卻被季洛風的另一隻手扣住後腦。季洛風的手掌很大，季洛風的手掌很有力，季洛風的吻有一種味道，季洛風的舌頭……
    尹子檸的呼吸有些急，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他控製不住自己想去回應，控製不住自己想閉上眼，控製不住自己想發出聲音。
    直到季洛風鬆開了他。
    少年迷情的樣子如同油畫，少年的唇柔軟而單薄。
    “我很想繼續下去。”季洛風的聲音有些沙啞，他的眼神也不像在開玩笑。
    “我……我……”尹子檸低下頭，不敢看季洛風的臉。
    季洛風拉起尹子檸的手，和自己的左手放在一起：“你看我的左手。”
    “啊？”尹子檸不解的抬起頭，看看季洛風，又看看季洛風的左手，“左手的無名指沒有戒指。”
    話落，尹子檸有種想鑽到床底下的衝動。
    噗嗤……季洛風笑出了聲，柔和他一向冷峻的臉。眼中的溫度帶著寵溺：“恩，沒有戒指，你也沒有。”
    “我當然沒有啦，我還是學生。”
    “這說明我們都是自由的。”
    “啊？”這麼高端的話，尹子檸聽不懂。
    “你說你喜歡我。”
    “是啊。”
    “我沒有拒絕你。”
    “好像是的。”
    “所以我們在交往。”
    “啊？”這樣也行？尹子檸迷糊了。
    季洛風摸摸他的頭：“時間不早了，既然不打算走，那就上床睡覺吧。”
    “可是我會緊張。”跟季老師一起睡覺，能緊張到心從自己的身體裏跳出來。
    “要學會適應。”季洛風移動了身子，把床的一邊挪出來，又拉開被子，“你明天早上不是還有事情嗎？今天已經夠折騰你了，先休息吧。”
    “好。”對上季洛風，尹子檸連拒絕的話都不敢說。
    因為是10月份，天氣暖和。尹子檸把T恤和牛仔褲一拖就上了床。少年不僅臉長的好，身體更是白嫩嫩的，季洛風覺得不錯。尹子檸自然不知道季洛風的想法，他鑽進被窩裏，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季老師，我能問你一件事情嗎？”
    “問。”季洛風拖下自己的睡衣，裏麵是一件白色的背心。他後腦抱著紗布，隻能側著身子睡，理所當然的，是朝著尹子檸的這邊。
    長臂一伸，橫放在尹子檸的腰上。手自然的摸了摸尹子檸的腰間的肉，軟軟的，缺少鍛煉。
    尹子檸身體一僵，從未和別人這麼親密過，季洛風的動作無疑讓年少不更事的尹子檸想入非非。
    “你要問我什麼？”季洛風熾熱的氣息吐在尹子檸的頸脖間，他可不是年少不更事的尹子檸，這絕對是故意的調侃。
    “就是……就是看在我們現在交往的份上，我的刑法課你可別當我啊。”尹子檸說的小心翼翼，但語氣間有些撒嬌的調調。大概是季洛風表現出來的親近讓他感覺到了能夠撒嬌的資本。
    “看你表現。”季洛風丟給四個字。
    “你怎麼能這樣？”背對著季洛風的尹子檸不樂意了，他轉過身，“什麼叫交往你懂不懂，交往就是要無條件的滿足對方的要求。”
    “哦？”季洛風挑眉，垂下的視線看著尹子檸睜的大大的眼睛。
    尹子檸對上他的眼，臉一紅，又趕忙轉過身背對著季洛風。
    嗬……
    一聲輕笑，對上尹子檸方才的撒嬌，大概是寵溺了。“好。”一個字，代表著承諾。
    尹子檸聽著，不自禁的勾起了嘴角，笑了。他往後挪了挪，讓自己的背貼著季洛風的胸膛。從未談過戀愛的尹子檸對戀愛非常的渴望，何況他是男人，表現出來的主動和大膽當然是更加直接的。他喜歡這種兩人的皮膚貼在一起的感覺，從對方的胸膛傳遞過來的溫熱，讓他很安心。
    少年的主動是帶著羞澀和熱情的，季洛風性格一向淡，但對自己想要的卻非常清楚。他對這個少年喜歡嗎？
    第一次走進他們的班級，不得不承認，這個俊俏純淨的少年，是非常吸引人的。但他不是同性戀，所以也緊緊是多看了幾眼。
    直到這次班級裏同學的戲謔，讓少年落荒而逃，隻是那尷尬而表現出來的臉紅，如此直接，如此的好看。第一次，季洛風覺得想笑。
    小食堂裏，這少年端著自己的盤子，靜靜的站在那裏。隻是怕回來的自己找不到他，突然間，季洛風的心仿佛又羽毛飄過，癢癢的。
    他並非是個喜歡調情的人，可是不知怎的，就想一次次的逗逗這個少年。看著他難為情，他覺得那是這世上最動人的景色了。
    尹子檸睡著了，從他均勻的呼吸聲可以感覺到。睡著的尹子檸下意識的轉了個身，大概是同一個姿勢睡的累了。但是少年的睡相不好，一隻腳伸出被子外，將被子踢到一邊，可能是覺得有些熱了。
    過了一會兒，少年又動了，他兩隻腳把季洛風的腳夾住，然後手抱著季洛風的腰，大概是把季洛風當成娃娃了。
    季洛風輕皺了一下眉，腳摔傷的部位被壓到了，有些疼。可他沒有動，任由少年抱著。不過這筆賬，等他傷好了之後，一定加倍的討回來。
    早上的兩人是在尹子檸在手機鈴聲中醒來的。
    季洛風睜開眼，從窗簾的縫隙間看到外麵的天還沒全亮。他挪出自己的身體，然後穿上居家的睡衣起身。
    “天亮了嗎？”尹子檸睜開眼，視線朦朦朧朧的。
    “還早，你先接電話。”
    “恩。”恩聲之後，又在被窩裏躺了一會兒。接著才慢慢的起身，這會兒手機鈴聲已經停了。“媽……”尹子檸回了一個電話過去，“我在醫院裏，我怕老師半夜沒人照顧……恩……那我直接去墓地，我們在那見。”
    掛上電話，尹子檸伸了伸懶腰：“季老師，我要走了。”
    “國慶節去墓地？”季洛風疑惑。
    “恩。”尹子檸一邊穿衣服下床，一邊解釋，“今天是我哥的忌日。”
    “抱歉。”季洛風第一次問出這麼尷尬的問題。
    “沒事，我沒見過我哥哥。”尹子檸轉過身，還是那幹幹淨淨的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我哥已經死了22年了。22年前的國慶節，又碰上他20歲的生日，我爸就送了一輛車給他。他載著他女朋友去玩，高速上車很多，我哥開車太快，結果就這麼發生車禍，我哥跟他女朋友都死了。”對於這個從未見過的哥哥，尹子檸倒是沒多大的感情。隻是對爸媽而言，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直到媽媽懷上了他，才漸漸被淡忘吧。